今晚做了好多菜,阿姨辛苦了。”
钟母甘之如饴:“不辛苦不辛苦。”
饭后,钟父把钟选喊上楼:“阿选,来书房,有事跟你说。”
钟既帮着钟母收拾残局,将所有碗碟放入流理台后,钟母赶他出厨房了。
“妈,我和你一块洗吧。”他无奈道。
“那你擦擦桌子。”钟母递他一块抹布。
因钟父和钟选在书房,钟既并不上楼,打开了电视机坐沙发上。钟母切了果盘,和他一块看新闻播报。
电视里播的是新一代航天器成功登月的采访,钟母看得很认真。
头顶的灯光落下来,照亮钟母的一头黑发,因为平日里的养尊处优,她比同龄人更年轻些。
反观接受采访的航空器设计者,只能说地中海的发型给他的专业性增强了说服力。
“妈,你会后悔吗?”
钟母笑说:“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啊,老公儿子在身边,有钱也有时间,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人生赢家了。”
钟既没笑:“后悔放弃你的专业。”
很少有人知道,每日洗手作羹汤的钟母,曾经念的是顶尖大学的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如果不是偶然看见书房里一本扉页上写着母亲名字和系别的航天器设计方面的专业书,钟既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还有这样理工科的背景。
电视里这位接受采访的工程师,钟既曾在钟母大学时期的班级合照里见过。
“外婆说过,当时在班里,只要有你在,其他的男生都别想考第一。”
“没什么可后悔的。”钟母的眉目很平静,“研究航天器哪里有那么简单,我当年或许是在成绩上比他们好一些,但这并不代表我一定可以做出比他们要高的成就。而且他们当年下的苦功夫也绝不比我少,从事这一行,除了聪明,还要热爱,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钻研于专业上,我早早就放弃了,我拿什么和他们相提并论。”
“再说了,”钟母指着屏幕里的人,试图缓和气氛,“我要是一直在这行灰头土脸地干,发型怕是要跟他差不多了,我这么爱美的人,可不愿意头发掉光。”
频道跳转到下一条新闻,钟母好像看进去了,钟既也就不再提这件事。
“阿姨,”是钟选的声音,他从楼梯上走下来,“不好意思,我房间里的拖鞋找不到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找?”
钟母立刻站起身来:“哦,上次我收拾的时候把鞋放起来了,也没告诉你,怪不得你找不到,我去拿给你。”
一来一往,都很有礼貌。虽然生疏得不太像一家人,但已经足够了。
钟选起初并不是这么礼貌的。
钟选并不喜欢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瑟瑟缩缩模样想讨好他的继母,更不喜欢比他小十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亲自己的生身母亲。母亲是女强人,自他有记忆以来母亲就一直和父亲一起在外跑东跑西,他们相处的机会很少。而他被丢给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嫌他太冷漠,而他也讨厌爷爷奶奶总在他面前碎碎念说母亲不顾家。
直到母亲生病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丈夫同理。
母亲住院后,钟父起初来得还算频繁,后来就有越来越多的工作和饭局,钟选很少在医院看见他,即使钟父来了,也多是争吵。他听见母亲骂他没良心,也听见父亲辩解:“阿芩,你也知道我们的事业刚有了一点起色,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离不开。”
母亲的开颅手术只有30%的成功率,她好像预料到了父亲以后的变心,手术前要求父亲发誓,不论以后他有几个孩子,但钟氏的继承权一定要交到钟选手里。
钟父的誓发得很慷慨,他不仅许诺钟氏一定是钟选的,还承诺今后不再娶,亦不会有其他孩子。
有了这个承诺,母亲微笑着被推进了手术室。她没有赌过30%的概率,而她过世一年后,钟选拥有了一个继母。
带钟选见宋清霭前,钟父尴尬地搓了搓手,“阿选,你放心,爸爸和阿姨说好了,我们不会要孩子的。”
而他们结婚一年后,钟选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意外怀孕,体质特殊,总之钟父想让他明白的是这个弟弟是“被迫”生下来的,并非他主观意愿要违背诺言。钟父搂着他细小的肩膀,还是那句“你放心”,“阿选,我和你妈妈承诺的属于你的东西一定是你的。”
钟选没有表现过反抗,他只是想,母亲还是不够聪明,她笑着进了手术室,不知道男人发的誓是不能信的。
男人承诺时或许也是真心实意,但到头来总是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
爷爷奶奶很喜欢继母。道理也十分浅显,相比女强人式无法照顾家庭和小孩的第一任儿媳,他们自然会更喜欢据说也是高材生但愿意放弃事业,甘愿做家庭主妇只围着丈夫转的第二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