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着眉望着这沓数年前反复抄写的诗文,昔日师徒相携相伴之景又浮现在眼前。他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又恨又悔。他怎么甘心放下,要他见着她同别人相濡以沫,而他便要同她相忘江湖?凭什么?她的命是他给的,他不可能放任她离去,他会被她折磨直至疯狂,他要她永远都呆在他身边。他忽然低低地冷笑起来,想起超风年已二十,正当风华,而他却是不惑之年,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妻子。他除却一身武艺更没什么给得了她的,等她艺成,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离他而去的。哼,说到底,还不是她先背叛了他,压根没将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黄药师一拂衣袖,愤然离去。这些杂念压得他喘不过气了,他要去研究九阴真经,经文中尚有一段晦涩的文字尚未解得要旨。或许,这样就能让他静下心来,不再去想她。
他将那沓诗文放入屉中,又往书房走去,从竹架上取了九阴真经下卷录本,直接翻到了最后那段咒语一般的怪文,凝了神仔细瞧着那叽里咕噜的文字,“摩诃波罗,揭谛古罗……”自他得经以来,每每读到此处,总是不知所云,浑然不解。他皱紧了眉头,闭上眼细细思索这段话与前文的联系,但反复想来总堪不破其间关窍。他自负智计,自是不甘被九阴真经的疑难哑谜难倒,于是又拿起上卷一并收入怀中,径自离开书房往试剑亭而去。
竹叶萧飒,纷落如雨,又随着不知何起的剑风飞扬起舞。黄药师抬手接住一片朝他面门射来的落叶,反手间竹叶如飞镖一般钉入了竹竿上。这番动静惊醒了除陈梅二人外的其他正在练功的弟子,三人见到师父信步而来,都恭敬地向师父问好。黄药师点点头,走到亭中竹椅前坐下,从怀中取出经文继续细读。弟子们素知师父博闻强识,读书时往往全神贯注,不喜旁人打扰。但陈梅二人一去不返,只怕会惹得师父生气。于是陆乘风便开口了:“师父,陈师兄去找梅师姊了,尚未归来。”
黄药师抬了眼,神色莫测地回道:“超风身体抱恙,玄风……怕是在照料她罢。”语毕又垂下眼,继续细读那一段古怪的经文。陆乘风闻言也并未回话,余下的几个人继续练功,到午时便各自散了。而黄药师还坐在原地,手指捏着书页一角,视线却飘向了远方。
傍晚时分,梅超风终于从昏睡中悠悠醒转。乍一睁眼,强烈的苦涩涌上喉间,她皱着眉头急促地咳了几声,缓缓从床上坐起,神思恍惚地看向房内陈设。一片斜阳落在桌案上的药盅旁,原来她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了。她披衣起身,发觉自己身轻气弱,浑身无力,大约是昨天夜里着了凉。她拢着淡青色的衣衫踱步至桌案前,抬手揭开药盅的盖子,盅内的药汤已经所剩无几,一股浓烈的苦味扑面而来,正是萦绕在她喉间的味道。原来有人为她熬好了药,又帮尚在昏睡中的她吞服下去。她抚上自己的嘴唇,霎时间想起那如梦似幻的一吻,心突然间怦怦乱跳起来。
也许那只是她昨夜醉酒后做的一场梦。梅超风甩了甩脑袋,有些气恼地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陷入了亦真亦假的回忆中,脸却渐渐红了。只要她一回想,便看见黄药师那深不可测的眼底,时而暗流涌动,时而掀起万丈波涛。他的温柔耳语像春月的濛濛细雨,他的雷霆之怒又教她心痛难当。她忽然难以置信地扣住了自己的手腕,指尖将白皙的皮肤烙下通红的印记。她对师父,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她看见他开怀大笑,心中便和他一同欢喜,看见他伤心难过,便心如刀割,看见他怒火滔天,哪怕立毙掌下也毫无怨言。她想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却再也不敢像小时候那样偎依他左右。思及此处,梅超风淡淡地笑了,眉间却隐隐怅然。纵有情意又如何?人已各,今非昨。
一阵咯吱声响起,房门被人推开,梅超风转头望去,只见陈玄风和和一位端着药盅的哑仆向她走来,她笑着说道:“多谢你喂我服药。”
陈玄风见梅超风已经醒转,心中大喜,走到她身前摸了摸她的头发,“醒了就好。”
梅超风抬头看他,又望了望哑仆手里的药盅,苦了脸嘟囔道:“还得喝啊?”
“早晚各用一次,这是师父开的方子。”
梅超风一怔,“师父?他来过了?”
陈玄风见她神色有异,撇了撇嘴,“是啊,只有师父会药理,我怕你病重所以前去寻他,是师母将他带过来的。”
“那……师父说了什么?”
陈玄风一凝神,又摇了摇头:“他说你着凉了,这些时日不要去练功,他还叫师母照顾你,”陈玄风皱了皱眉,“师母身怀六甲,师父又何必让她操劳呢?”他从哑仆手中取过药盅,倒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送到师妹面前,“快喝了吧,快快好起来才能练功啊。我一会儿给你拿两块糕点来压一压。”说罢给哑仆比了几个手势,这个中年男人马上会意前往厨房取点心了。梅超风双手端着碗,一脸痛苦地将这一大碗药汤喝了下去,中途还呛住了,陈玄风只得一直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哑仆不一会儿就再次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盘桂花糕。梅超风双眼放光,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块,而后伸了个懒腰,又觉困意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