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像是拨在李沅真的心间,她目光不移,等待着答复。
忽得池中锦鲤跃出水面,惊起池上鹧鸪,在一阵鸪鸟振翅声中,李沅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
“若立你为储,阿爷是最安心的。”
有此一言,足矣。
余下事宜,便由她来拨云见日。
“阿爷,儿想北上灵州。”李沅真为李鸿斟上一杯茶,捧至李鸿面前,“边境之变,往往在瞬息之间,我们身居长安,变通不及,我前去探查一番,也算未雨绸缪,并且,这也算儿向世人自证的法路,儿向你保证,与四兄能明争绝不暗斗。”
李鸿接过茶盏,却沉默不语。
他年轻时,胸中也是一腔热忱,想着为大戚建功立业,死而后已,九官,果真最像他。但,为父母者,不忍看儿女受累有险。
“再派些黜陟使去吧,若灵州城内果真有变,你是大戚公主,他们定会借机虏你,实在冒险。”
“阿爷,此事必要我亲蹈边地,否则如何压过大臣与百姓的质疑?”李沅真不想气氛变得凝重,她像小时那般,攥紧李鸿的手,笑着说,“我可是最机灵的小九官。”
当年凉州城里,她以弱胜强,耍得与她博弈的小将军团团转,虽是玩乐,但到底也有谋略在内,李鸿甚是欣喜,称她是最机灵的小九官。
李鸿抬掌抚在李沅真的发顶,发间的簪钗轻颤,他稍用力屈指点两下李沅真的额头,慨叹道:“九官长大了,已经不需要阿爷遮风挡雨了。”
“阿爷永远是九官的遮天高木。”
李沅真在李鸿面前,始终可以如孩童一般,无需自己强撑。这世上,与她最最亲近之人,只余阿爷。
不知怎得,她竟在此刻想到了崔玚。
她暗叹:这世上,除至亲至近之人,也只有崔英光最为她忧心,可现在境况,儿女之情,只得容后再谈。
“你要北上,阿爷拦你不住,便由着你了,但你要多带些护卫,不然阿爷实在难安。”李鸿谆谆嘱咐。
“儿想轻简出行。”李沅真解释道,“阵仗过大更易招风,若因此扰动朔方与河东局势,于儿而言,才是最大的祸患困厄。”
李鸿佯装恼怒:“好你个李沅真,你是早就动了这份心思,只等朕松口。”
李沅真亦是装模作样的表现自己的赤胆忠心,“阿爷明鉴,儿可是一腔拳拳之心,尽是为了大戚。”
李鸿又抬手敲了敲李沅真的额头,“巧言善辩,狡猾得很。”
“都是阿爷惯的。”
“怪朕太过纵容你。”
这是事实。
李沅真自小没有亲娘在身侧,李鸿甚为怜惜,带在身边又最久,比起其他儿女,李鸿对李沅真的偏爱太过明显。
但这些偏爱,也不是无度可取,李沅真能长承荣宠而不衰,与自身的才干存在极大关系。
“好了阿爷,今日在这太液池上,我们父女是来赏景取乐,不是换个地方议政。”
李鸿无奈,“是你的目的达成,想起来要赏景了,朕若不应允你,你还不知要缠着朕说到何时。”
李沅真嘴一撇,将头一偏,装作听不到。
乐师琵琶已奏到舒缓处,茶汤微凉,李沅真替李鸿换上新的热茶。
“何时走?”李鸿还是心有惴惴,问道。
“过两日。”
她想等等崔玚的答复。
“等会儿走时找魏确拿朕的弯刀,那把弯刀曾护过朕的性命,但愿它能替朕护你周全。”
李沅真鼻头微涩,抱紧李鸿的手臂,“阿爷,我定会平安回来,你勿要替我挂心,儿十几岁时,就可以提枪纵马,与阿兄一道守卫城关,儿今时只强不弱。”
李鸿年已过半百,沙场上血雨腥风未叫他动容半分,李沅真此番言论,竟让他不忍之心更甚。
他与宝钧少年夫妻,宝钧只留一双儿女在世,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晨风也在三年前染疾早逝,九官是宝钧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他的目光探出太液亭的莲花瓦当,望向蔚蓝一片的天际,愿上苍护佑,九官能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