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1 / 3)

“这么多年了,我们拼杀半死生,到头来连新衣都穿不起,还得指望朝廷多拨点钱。崔将军手下的兵马却个个脑满肠肥,功勋没看见,升任倒不慢。你看着柳大的灵位,你敢说你心中无愧吗!”傅花醉指着柳泊宁的灵位,“你哭得积极,生前怎么没见你关照呢?”

“我崔神秀,没什么对不起柳大的。他和我,俱为北方士族,他能在短短几年上阵厮杀,已经是我够意思了,至于策勋怎么转,由唐开府定夺,你是觉得,唐开府偏袒我,漠视战野军的功劳?现在已经没有战野军了,只有安西行营,全天下的兵马都是陛下的,没有一家一姓的私军!”

桓孝晖看不清也听不明白,“小江,他俩怎么突然吵起来了?怎么没人劝架?开府呢?应该在的啊。”

任厥和小江纷纷看向一边的唐不器,等着那人来化干戈为玉帛。不过想想,傅花醉这种气性的男子,兴头起来谁劝得住?他应该只服柳泊宁吧。

“伯玉。”唐不器身形修长,兼有文人风骨与武将凌厉,施施然走向傅伯玉,“多年未见,可还安好?我是看着花醉一步步升任都尉的,也算是半个故人了。”

傅伯玉叉手行礼,“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这个儿子,怎么也管不住,嗐,老毛病了,他小时候就爱打架,跟很多孩子有过节,长大也一样。”傅伯玉摇了摇头,“现在我老了,更管不住了,索性随他去。崔……安西?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崔神秀只当是打落门牙往肚里咽,也不能不给唐不器面子,这可是萧公门生,“开府发话了,我又能怎么办?傅花醉,你休要无事生非。”傅花醉并没有上套,冷笑一声,“那日雪下得紧,我们去瓜州救你,结果跟着你走了半路,迷路了。然后,你回来了,柳大没回来,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呢?你怎么就带着你的兵马回来了?”

“你咄咄逼人!柳大并未在瓜州作战过,不识路很正常,漠北人狡猾,在暗处埋伏,一支冷箭射过来,我能怎么防!说起来,你为什么在打仗前一天,逃之夭夭,留他一个人在战场上?像你这种临阵脱逃之人,也配来指责我么?我战至最后一刻,坦坦荡荡,无可指摘!”

二人剑拔弩张,萧讱却走了出来,“二位,今日丧仪,还请清静些,别在这里闹事。”萧讱脾气并不好,阴沉着脸,瞟了一眼任厥和唐不器,别的话没再说了,一旁的阿琉音默默注视这一切。

任厥心里很不舒服,虽然萧讱是萧公长子,任厥和唐不器同为萧公门生,隔着这么一层关系,萧讱脾气躁些不给好脸色也正常,但就是不舒服。哀乐吹奏起来,满堂前来吊唁的人纷纷安静下来,毕竟逝者为大。

“明公。”卢君陶凑近,“战报应该已经传至长安了。如果按照惯例,我们也该启程回长安。”

“我就不回去了,你代我回去。西境最近乱得很,需要有个人管着。再说了,你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回去看看也好。”唐不器揉了下眼周,多日辛劳令其早已疲惫不堪,却还是强支着身子来吊唁。卢君陶讶然,面前此人,有一种坚韧力量,让自己心悦诚服。“明公辛苦,还要保重身子。”

唐不器笑了笑,“你也是啊,多年茹素,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云若,你又不是沙门,为何恪守戒规为难自己?又不娶妻又不食荤,若不是有家里人拦着,只怕你要剃度了。我还能撑几年,匪患不平,漠北不安,咱们就没有休息的时候。”说罢,唐不器回头看向柳泊宁的棺椁,“或者说,只有死了才能消停。”

“明公……”卢君陶道,“您实在不必让自己这么辛苦。萧公驻守西境,以逸待劳休养生息,现如今在长安,比之前清闲多了,您又是何苦?”

唐不器哽住,“云若,你不明白。有些事,我不想留到以后,养痈遗患。”周围的人,谁是尽心尽力?谁是好逸恶劳?唐不器心里清楚得很,“能现在就做的,就赶紧处理干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当个前人,也无所谓。而且,像我们这种出身,能走到这一步,更要小心。我从不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云若,你信奉佛法,众生平等,自然看寒门与世家都一样,所以,这些话也只有你能懂。”

“明公想让我在长安做什么?”卢君陶面对唐不器的示好,马上心领神会。

唐不器附耳道:“柳安西之死,颇多疑点,但我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妄言。云若,你去长安后,多向周围注意注意,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我也知道,你一直对魏侯的死耿耿于怀,此次故地重游,当修养身心,放下过往。”

“明公,你是萧公门生……这按理说,和你并无纠纷。”

“我只信公道。”唐不器缓缓说道,“能走到这一步,若忘了一开始为何而入仕,岂不是很可笑?白纨素不容一丝污垢,方能绘事;恰如人不能有一丝卑劣。折节于世道的卑劣之人,可怜可悲但不可敬,强项于世道的崇高之人,可敬可叹却不可怜。我不想仕宦多年,自己竟可怜起自己来。”

卢君陶见过得志便忘本的人,这些人里,有寒门也有世族,所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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