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1 / 3)

任厥追查了数日,毫无头绪。他实在想不出来,能以什么样的由头审问阿琉音。当年旧案么?他头上就是萧公,现在来追查萧公,是不是有些胆大包天了?萧讱任掌书记数年,也无甚过错,更不能拿萧讱了。他和桓孝晖讨论多日,都不敢确认,阿琉音和柳泊宁的死有关联,因为实在是太荒谬了。

“休明,”多日交流,桓孝晖和任厥已经很熟悉了,今日又是带着一些小礼前来拜访,“今日,将军出殡,我们过午前去看看吧。”

“晦之,我想不通。”任厥披着披风,堂前的花还没有开,依旧是光秃秃的枝干,“我想不通,但我的心却告诉我,这个阿琉音,不简单。她确实有动机谋害柳将军,不过,我真的没有什么证据。要是能让她来城防卫一趟,问个清楚明白,就好了。”

“她一个女子,年华正盛,就从纯洁圣女,堕落至窑窟,再怎么想要报仇也算不到将军身上。”桓孝晖坐在堂前阶上,“而且,将军声望很好,她没有理由,去害一个良将。”

“但愿是我多想了。”任厥穿上麻服,“走吧,晦之,该去都护府了。”

“休明。”桓孝晖凝视着地面出神,“我是真觉得,这案子查不出什么来,但也佩服你能坚持下去。总之,若是真要彻查,不知道会有多少蠹虫,会被扒出来。一会儿去都护府,咱们就能看见崔神秀了。这个人和将军往来深厚,却在将军亡故后,不声不响占了整个战野军的编制。你说他人好吧,他又占便宜,你说他不好吧,将军初来西境的时候,他又关照将军。可见,人都是复杂的。”

“你不觉得你也很复杂么。晦之,你一心想着辅佐柳将军建功立业,不求名利,却又想回魏阙,实现抱负,你比我复杂多了。”任厥故作坦然,“不过也是,有谁能一下子就明白,这辈子想要什么呢。”

“你来西境这么久,应该也知道,西境的百姓,并不是祖上在此定居的土著,他们有很多是汉地迁来的外来客。大周下令让他们外迁,一是为了人丁,二是为了屯田,但这些,他们往往看不到,他们只知道,要背井离乡,不得不远赴边地。边地多苦辛,日子难捱,总得有些念想,所以,他们信佛,希望死后能去净土。既然这辈子糟烂透了,不如想想死后怎么样。”

任厥不解,自己在西境的时间要比桓孝晖长得多,“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们每个人生下来总是有些希望,支撑着自己活下去。但是后来,希望没有了,就只能逃避。”桓孝晖凝视任厥一副疑惑的脸庞,“我也有过希望,后来也没有了。但又不想逃避,所以,总得找点别的希望。你比我看得开,知道京中贵人多,难以实现志向,索性扎根西境,走一步是一步。但我不一样,能和你并肩而立,我花了十几年。若是下半生没有可与其匹敌的功绩,我总觉得这辈子虚度了。”

“不要这样,”任厥反驳道,“对以后的事抱太多期望,会失望的。”

“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桓孝晖苦笑,从阶前起身,穿好任厥递过来的麻衣。他其实并不想去看柳泊宁出殡,因为那意味着他的“希望”彻底死在了面前,迷茫失措,他和那些前来吊唁的百姓,彻底一样了。

他们害怕,因为柳泊宁不在了,谁会来保护他们?大周有很多将军,下一个会和柳泊宁一样,所过之处分毫不取么?

“自己成为自己的希望,不也很好么?为什么非要假借外物?‘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只要你自己还在,就没人能打垮你,你又不信佛,为什么非得找一个‘佛陀’来崇拜?”

桓孝晖心中一惊,他平日也礼佛,抄些佛经,休沐的时候也常常去佛寺观瞻,但说到底,都是一种消极避世的寄托,他并没有彻底皈依,成为教徒。任厥心智坚韧,虽然有仕途一帆风顺的缘故在……但是,任厥总给他一种感觉,就是无论外物如何,这人总能不改心志。

和柳泊宁确实很像啊,若是柳泊宁还在,他们定能有很多话说。

“走,送将军最后一程。”

都护府大小官员,都围在堂前。到处挂着白幡和白布,硕大的棺椁居于其中。两边跪着前来诵经的比丘,这些人是唐不器自善见寺请来祈福超度的法师。桓孝晖自侧门进入,站在照壁处,往大门口看了看,见一大群百姓堵在门口,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听说,城外祈福的胡杨树上,已经挂满了飘带,是他们对逝者的怀念和祈祷。崔神秀要是死了,肯定没这么大阵仗……他心里想着,迎面便看见了崔神秀。

崔神秀和卢君陶面面相觑,似乎在说着些什么。桓孝晖只好绕开两人,听说,他俩不怎么对付。

卢君陶深知,崔神秀经此役,名声大振,再加上柳泊宁殉国,崔神秀便理所应当地承继了柳泊宁的功劳——人已经死了,功劳还不是任他抢。再加上这么多年,崔神秀已经习惯了抢柳泊宁的功劳,只是柳泊宁心量大不计较。

不过,在崔神秀眼中,若无自己培养,怎会有柳泊宁?所以,抢点儿功劳算什么,柳泊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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