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载,因其历马边陲,统一了中原,又励精图治,施行新法,打压商人,还利于民,加之天下分久必合,如今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不愿生事,天下倒也是难得的太平。
但这位皇帝却迟迟没有立后,后宫的人更是少得可怜,虽然也有几个儿女,但并没有明确太子人选。
如今天下太平,没有外患,内忧便尤为突显。可赵渊身上病根儿不少,大臣们不敢明着说,但也怕他一不小心驾崩了,便嚷嚷着册立太子。
可御下宽厚,礼贤下士的赵渊,却迟迟不松口。
这都是因为赵渊身怀六甲的发妻李氏,在他问鼎中原前一年,为了保护他,只身引开敌兵,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不知为何,总有流言说当年李氏确实诞下一子,被她的贴身嬷嬷抱走了,后又遗失在外。
可这嬷嬷多年不曾出现,十有八九是不在了,那孩子即便存在,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实在无从查起。
可温流儿知道,武将起家的老皇帝活不长了,常年征战造成的伤痛一直折磨着他,没多少年活头了。
她隐约记得,就在钱家人撕破脸把她关进暗室的前几天,这个在外流落多年,只进宫不到两年的乞丐皇太子,被册立太子入主东宫,而其他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如果不出意外,后来应当是他做了皇帝。
那时她觉得两人出身相似,还都有了家,平日里她会设粥棚救济乞丐,那个皇太子也在各地设了更多悲田院救济难民乞丐,虽未谋面,但她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后来呢,人家是太子了,她却发现自己的蜜罐子竟是蛇鼠窝!
只是想想便又开始恶心钱家,温流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往城外赶。
她越走越偏,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快到地方时,才遇到几个同样身着破烂的大婶。
见她目不转睛地走过去,几个妇人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她叫住了。
“姑娘,别往前走了,前面就是徐三那老不死的家,你这小身板,别被他欺负了去!”
旁边的大婶也搭腔:“是啊是啊,虽然这老头有点祖传的易容手艺,但成日里为老不尊,碰上了可就……”
似乎没想到这令人心烦气躁的三伏天,还有人愿意站在太阳底下管闲事,温流儿愣了一下才转身。
她脸上挂着疏离的淡笑:“多谢大婶,我受了点小伤,要去采草药,会小心的。”
说完她转身继续赶路。
乞丐的消息最灵通,一个消息三文钱,在每个城都差不多,她当初可是靠着贩卖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换钱给母亲抓药呢。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老头不是好人。
刚来梧城她便说了这徐老三的名声,好色、贪杯,为人又精明,心狠手辣,关键他还有手艺傍身,没人愿意主动招惹。
但同样她也知道,就在两个月后,有人靠着他的纹身,差点成为皇子。
她记得,约莫两个月后,皇榜旁会贴一张花纹,据说是皇帝不知从哪儿得知那流落在外的皇子身上有一纹身,是刚生下来时李氏刻上的,就是为了日后方便相认。
上一世,有许多人眼热这皇家富贵,便假冒太子身份纹了身,可最后连皇帝的面都没见便被赐死。因为他们的纹身太新了,地方官想一朝平步青云,审验得松,可宫里的行家一看便知新旧。
可经由徐三之手的那位,却见到了皇帝。
虽然最后也赐死了,但起码证明徐三做旧的本事确实足以鱼目混珠,只是因为皇榜的花纹不全,纹错了形而已。
而真正的花纹只有皇帝知道,在寻到真正的皇太子后,皇帝便把那花纹昭告天下。
原来那不仅仅是一朵墨梅,花蕊处不是花蕊,而是一个小小的数字“二”。
后来这梅花还被称为“国花”,人们争相画在胳膊上、眉宇间,同样的吃食、衣裳、首饰、挂画,却也会因为是梅花图而比旁的贵上许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这梅花图之所以特别,原是因为李氏家中世代打铁,战乱后便都从军了,最惨的时候,家里的男丁都死了,只剩下小娃娃,后来李家就有了纹身的习俗,按照孩子生下来的顺序刺上花纹,刀剑无眼,万一都死了,以后也好寻尸建冢。
而李氏曾滑过胎,这个皇太子是她的第二个孩子。
当初有孕实属意外,加之常年奔波,不足两月便滑胎,为了稳定军心,这一切,只有皇帝赵渊知道。
不过,现在还有她知道。
低头轻笑一声,温流儿扣响了竹林深处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