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没驶远,那妇人已经甩开了尉迟念的手,瞪她一眼,“小娘子何故多管闲事?你当宫里是什么地方,便将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尉迟念丝毫不恼,抚了抚袖口,“皇宫是天子所居之处,为天子选的人,岂能因您几句求情便作罢?”
妇人神情僵了僵。
“不说入宫,单这一路上,您家女儿就需这两位公公照拂。您得罪了他们,您女儿路上就得开始吃苦了。”尉迟念不急不缓地说。
妇人张了张嘴,隔壁原本躲在门内听热闹的邻居这时也走出来劝道:“这位小娘子说的没错,既然已经选上了,那只能任命,你家女孩儿长得齐整,说不定得了天子的眼,以后还给您争光呢。”
妇人闻言又开始抹眼泪,“天子还不是得听晋王的。”
“那也要看什么事儿,晋王又不住在宫里,才管不了宫女内侍这些事。”邻居道。
那可未必,天子身边的常侍,几乎都是宗见威的人。尉迟念心里想着,面上却点了点头,让妇人宽心。她掏出帕子,给那妇人擦掉脸上的泥土和眼泪。
妇人渐渐冷静下来,尉迟念问起她上门选人的经过,妇人一一答了。
在尉迟念印象里,大梁选宫女一般只在洛阳周围的县城中选。这回大老远跑晋阳来选人,应该与宗见威有关。
晋阳令是他的人,选出来的宫女比较可靠,其他势力想往里安插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尉迟念一时有些头疼,尉迟部和晋阳令没什么交情,自己被选中的希望渺茫。她刚倒是引起了那老太监的注意,可对方若知道她是鲜卑人,估计不会选她。
垂眸思忖片刻,尉迟念对那妇人笑道:“刚我见您女儿什么也没带,就跟着走了。路上总该有几件换洗衣服吧?”
“他们原本是让我准备两件衣服的,但我刚才根本不愿女儿进宫,他们便直接把她拽出家门了。”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抗所带来的负面后果。
她自责不已,眼泪又簌簌而落。
“您去准备两件衣服,我帮您送去好了。”尉迟念道。
妇人哭声一顿,看了看她,心下生出个猜测。
……这小娘子是不是也想进宫啊?
有了这样的猜测,妇人就没推辞,赶紧收拾了女儿的几件贴身衣服,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尉迟念,笑着道谢。
尉迟念拎着包裹出来,往晋阳令府上走去。
雪下大了,尉迟念没有伞,她加快了脚步,快到府衙前时,瞧见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停在外面。车夫是鲜卑人打扮。
她想了想,没想起这是哪位族中大人的马车。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去门房打听宫里来的人住在何处。
“我来给妹妹送两件贴身衣服,路上穿的。麻烦大人替我通传一声。”尉迟念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守门的。
守门的看她打扮不俗,出手又大方,便应下打发人往府里去。
“雪下大了,小娘子往檐下站站吧。”守门的人笑道。
尉迟念道了声谢,站到檐下,看向那守门的人,“宫里的大人是何时来的?要找几个女孩儿?我那妹妹胆小,若能多几个人互相照应就好了。”
“带了十来个回来,”守门的叹了口气,每一个回来都是哭天抢地的。“昨晚死了一个,也不知剩下的几个能不能撑到洛阳。”
尉迟念心下一惊,“死了?”
“不愿进宫,说了大不敬的话,被……”守门的在脖子上划了一下,“何苦呢,安安分分进宫,好歹有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刚才见过的那个年纪轻一点的太监大步走了出来。
他瞧见尉迟念,挑了挑眉,“怎么是你?”
尉迟念把包裹递过去,“来替刚才那小妹妹送衣服。”她笑了笑,“她年纪小,还要劳烦公公多照应了。”
“你倒是好心。”小太监上下打量她一眼,“是不是也想入宫?”
尉迟念面上露出几分被看穿的窘迫,没有说话。
小太监扯扯嘴角,“我们这是选宫女,不是选妃,小娘子可别弄错了。”
“我明白,我出身寒微,才疏学浅,能做宫女,伺候贵人们已是福分,如何还敢肖想做妃子?”这些太监最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哪怕知道对方是假意,他们也享受这种感觉。
尉迟念向来是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做足了姿态。
小太监斜眼瞧着她,“宫里没有选鲜卑人的先例。”
“却是有选龟兹人的先例。”尉迟念道:“我听闻安帝时的中常侍之一便是龟兹人。藩国之人都可入宫,我们鲜卑部早就归降大梁,也是大梁百姓,为何不能入宫?”
安帝时期,拓跋鲜卑与慕容鲜卑都得你死活我,拓跋部为了寻求外援,投靠大梁,连带着尉迟、贺楼等部都迁徙到了雁门、平阳、晋阳等地。虽然后来拓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