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又后悔了,但名义上他们这些人还是大梁的百姓。
尉迟念这么说,小太监一时无法反驳。这小娘子长得柔柔弱弱,倒是挺伶牙俐齿。
他瞥她一眼,“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回去问过田常侍的意思。”
尉迟念闻言立刻弯起眼睛,连声道谢。
待小太监转身走了,守门的才凑过来小声道:“小娘子为何想入宫啊?”看尉迟念的打扮,家境应当不错,何苦进宫去做伺候人的活呢。难道在家被继母磋磨?
尉迟念笑道:“想去看看皇都,见见天子。”
守门的颇为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见女孩儿一派天真的样子,也没多解释,叹了口气,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在外面耽搁了一个下午,回家时天光已经暗了下来。
宋氏拉着她问尉迟麟的反应,听尉迟念说大人没再提让她献舞的事情,宋氏才松了口气,赶紧让厨房摆晚饭。
饭桌上,尉迟念看着一个劲给她夹菜的母亲,心中有点酸涩。
如果告诉母亲自己要进宫去,她一定会和下午那妇人一样伤心。可如此重要的决定,又不能不提。
而且自己还先斩后奏了。
她上辈子十六岁离开家人,跟随宗见威,之后遇上大小事要么与宗见威商议,要么自己决定。刚才看到宫里来选人,她只顾着抓住机会,没多想
现在面对宋氏,尉迟念心中酸涩又愧疚。
正斟酌如何开口,尉迟恩回来了。
他面色微沉,一屁股坐在了饭桌前的椅子上。
宋氏忙问:“这是怎么了?”
尉迟恩看了一眼尉迟念,眼眶蓦地红了,“宫里来人选宫女,妹妹入选了,明日便来接人。”
此言一出,宋氏与尉迟念都愣住了。
尉迟念先回过神来,问道:“谁和你说的?”就算那位田常侍答应,也该直接上门,为何会先通知二哥呢。
尉迟恩道:“是贺楼大哥告诉我的,他说去府衙办事时,见你的名字在名单上。”
“当真?他别是和你开玩笑的吧?宫女不都是从汉人女子中选吗?”宋氏声音发着抖。
“贺楼大哥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尉迟恩道:“他让我赶紧去求义父,一会儿咱们一同去吧。”
尉迟念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但宋氏已经哭了起来,她来不及多想,淡定道:“不必麻烦尉迟大人了,我愿意入宫。”
“你说什么?”宋氏回头,震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尉迟念站起身,走到宋氏跟前,跪了下来,“娘,入宫未必就是坏事。”
“在太平年月入宫当然不是坏事,但如今……”宋氏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晋王诛杀许氏时,几乎血洗皇宫?”
“是啊,宫里太危险了,而且洛阳和晋阳离得那么远,你入了宫,以后我们就见不到了。”尉迟恩心里还是疼爱这个妹妹的,一想到以后都见不着了,也不由伤心起来。
前世跟随宗见威,只是去平阳,尉迟恩在宗见威麾下领兵,宋氏也时常去平阳看她。在宋氏被虏前,一家人并未经历过这样的离别。
面对母亲和兄长的不舍,尉迟念想起他们前世的结局,心痛如捣,她忍着泪意道:“娘、二哥,宫里的人选上我,八成是听说了相师的传言。这样的传言,宫里的人没听说也就罢了,他们既知道了,就绝不会允许我在外面,更不会允许我嫁给旁人。”
宋氏闻言,怔了片刻,扶起跪在地上的尉迟念,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痛哭失声。
就在这时,仆人在外道:“夫人,公子,官服来人了。”
一家人忙擦了眼泪,迎出去。
来的是那个姓田的老太监,他见三人脸上俱是泪痕未干,笑了笑,“别舍不得了,能进宫伺候天子是你家的福气。贵府小娘子是我朝头一位有资格伺候天家的鲜卑人呢。”
大梁绵延两百余年,繁盛时也蹭四方来朝。虽说如今有衰微之势,但大梁人骨子里的骄傲还是在的。能让一个鲜卑蛮人去伺候天子,是对他们的施舍。
尉迟恩皱了皱眉,心说自家妹妹不稀罕这样的资格。但想起尉迟念刚才的话,只能沉默。
相师是妹妹自己请来的,如今又因为相师的话,必须入宫。尉迟恩只觉妹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心情十分复杂。
宋氏强笑着请田常侍上座,既然女儿入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便立刻调整心情,争取在田常侍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多照顾女儿几分。
尉迟念看着母亲殷勤小心的样子,心内比刚才更加酸涩愧疚。
田常侍见宋氏是汉人,且通情达理,便多问了几句,“夫人是哪里人?家人可在晋阳?”
宋氏道:“民妇是上郡人,母亲早逝,父亲略通诗书,在乡中做教书先生,后因染了瘟疫去世,民妇一人四处漂泊,幸得夫君相救,才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