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尉迟念的话,尉迟麟挑了挑眉,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竟然跑到他跟前讨论起关乎整个部族的事情,这让他觉得有些荒谬。
“我常听闻,大人遇事常与身边门客商议,不似其他族中那些独断专行的大人。”尉迟念看着尉迟麟,抿唇一笑,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
尉迟麟哼了声,对上少女的目光,又禁不住笑起来,“那你说说,晋王为何不能庇护我们,当今天下,又有谁可以庇护我们?我们尉迟部又该何去何从?”
尉迟念听得出来,尉迟麟最后这句话带了几分讥笑的意味。
尉迟一族何去何从,哪能由她一个小姑娘说了算?
她却没在意,大人能给她说话的机会,已是不易。她抬眸直视着尉迟麟,认真道:“听我二哥说,晋王原本九月就从洛阳动身了,只是顺路护送燕王回封地,在那边停留月余,这才耽搁到入冬才入晋。”
尉迟麟颔首。
“晋王为何要亲自护送燕王?”尉迟念微微偏头,“燕王乃当今陛下的叔父,一路上还能有危险不成?”
尉迟麟沉默,燕王黎冲是安帝的幼弟,当今天子的堂叔,他这次回洛阳,本是趁许氏之乱时,取延昭帝而代之。不料晚了一步,到洛阳时,宗见威已经辅佐新帝登基了。
燕王如何能甘心,但他手中兵力远不如宗见威,朝中又没人替他说话。只好悻悻然请求回到封地。
“晋王是怕燕王沿路招兵买马。”尉迟麟答道:“趁他不在洛阳之时,回去作乱。”
尉迟念点头,“所以,晋王要安抚好燕王。同样的,还有回到江南的吴王。晋王一定知道让吴王回去,便是放虎归山,在洛阳解决掉他,才可永绝后患。但他没有这么做。”
少女的声音清澈悦耳,尉迟麟不自觉便随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晋王杀了对手,虽能永绝后患,却要背负骂名。他诛杀许氏是为大梁朝廷,无可厚非,但燕王无罪,吴王有功,他没有理由动。”
尉迟念说是,“晋王不想当权臣,也不想当一方诸侯,他志在天下,所以每一次杀人,每一次出兵都必须是正义的。否则他杀了许氏后,大可以直接坐上龙椅,何必扶持一个傀儡上去。打着大梁朝廷的名号,行事便要方便许多。”
在她说话时,尉迟麟看她的目光逐渐变了,不再是对一个胆大的小姑娘的好奇,而是对她话中内容的探究。“你说得不错,可这与我们尉迟部有什么关系?”
尉迟念一笑,“若我们归顺晋王,大人便是晋王的臣,族中子弟就是晋王的兵,而妇孺老幼则是晋王的百姓。先说大人您,在晋王麾下做事,便需处处为晋王着想,而不是为部族着想,一旦有偏颇,便是您的私心。而且晋王麾下人才济济,如今更是有不少人想投靠,派系复杂,就算整个鲜卑部族联起手来,也未必能与那些人争个高低,更何况我们鲜卑族内,也不甚和睦呢。”
她顿了顿,见尉迟麟不自觉抚须颔首,才继续道:“再说族中那些能打仗的子弟,以后便要为晋王打仗,晋王要打得仗还有许多,山东的冯柬,江南的吴王,兴许还有燕王,最后还要打朝廷。对于将士们来说,打仗可以挣军功,但也可能丢了性命。大人最是关爱族中子弟,想必不愿看到他们频繁地上战场吧。”
尉迟一族人数本就不算多,如果可以,尉迟麟自然不希望族人在战争中丧命。他“嗯”了一声,等尉迟念继续说。
“对于族中的妇孺老幼来说,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就满足了。听说晋王已派人在河北多地屯田,若我们归顺晋王,晋王难保不会把族人打发过去。我们好不容易才在晋中安顿下来,又要抛田弃舍,大家定然是不愿的。”
“若最后晋王成就大业,我们做这一切自然是值得的。族中兴许能出一两个开国功臣,”少女一双美目中闪过几分狡黠,“若我真得了晋王眷顾,族中或许还能出个宠妃。但也仅此而已了。”
尉迟麟刚想说,这也足够了。他们尉迟族能在中原扎根落户已经不易,还求什么?
“可如果晋王败了呢?我们难道又要逃回漠北?”尉迟念话锋一转,“那样的话,不说大人的抱负,就是我们整个鲜卑一族的努力,都白费了。”
鲜卑一族向来是靠打仗,争夺地盘,掳掠人口,扩大自己的势力。但这样的方式,导致他们将大部分的精力和财力都放在了打仗上,族人几乎没过过几年安稳日子。如果尉迟麟和其他穷兵黩武的大人一样,尉迟念不会这样劝他。他恰恰是个深受汉文化影响的人,希望自己的族人有自己的田地,有安稳的住所,自己养活自己,而不是去抢别人的东西。
因此,尉迟念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进去了。
“可我们如果不归顺晋王,其他部族也会陆续归降,我们岂不成了晋王的眼中钉?”尉迟麟问。而且族人就在晋阳,晋王真正的封地上。虽然晋王府在平阳,但相距不远,晋王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封地上有不稳定因素。
尉迟念颔首,“的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