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清醒过来,李微言就总会刻意地去回忆一些东西。
回忆那些她觉得明明很好,却被这幻梦模糊掉的记忆。
比如说凌长风梗着脖子说他不是竹山,一副要以死明志的样子。然后很果断毁了容,把红绳扔了,结果又后悔不迭地回去找。
挺可爱的。
又比如她衰弱得像病美人那会儿,坐着种着花的马车和万里凌长风一起四处行医。凌长风待她像是搬运瓷器一样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摔碎了。
尽管她一再声明,她的衰弱只是灵魂的衰弱,身体没有弱到那个地步,凌长风也不听。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但也很有趣的,比如说她变成一只鳖,然后被凌长风养在屋里,最后被凌霄那混小子摔死。
她记不起阿竹为什么要把她困在这幻梦里。
但她记得在那个破败的天师庙里,一身是血的凌长风,拿着那几块浸了泥水的鲜花饼,缓缓失去生息的样子。
凌长风确实是死了。
就躺在他的棺木里。
其实李微言并不在乎眼前的究竟是哪一个阿竹,如果是阿竹想把她困在这幻梦里,在虚假的幻象里长长久久,她并不介意。
可是他不该把其他人也卷进来。
在冷夜的耳鬓厮磨里,她突发奇想一般把手伸向了他颀长的脖颈,然后稍稍用力,他就好像要窒息了。
人是很脆弱的。
李微言一直知道,但她第一次发现,阿竹也是很脆弱的,轻轻碰一下也会死的。
她不知道这杀意从何而来。
那双变得赤红的眸子,在黑夜中像一个猎食者一样盯着身下的人。她无知无觉地收紧了力气,直到他因窒息而感到痛苦,才松开了手。
他脖子上泛红的勒痕,果然也很好看。
他却像浑然感觉不到危险一般,又温柔地环着她,轻轻吻着。
“阿竹不怕真的死了吗?”
他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我说过的,我引颈受戮。”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杀你。”
他温柔又细密地吻着。
“我知道。”
第二天又下雨了,李微言赖在被窝里,勉强探出个脑袋,然后又缩了回去,像一只鳖。
穿戴整齐的凌长风无奈地坐在床边。“夫人总该起来用早膳吧。”
“不去……腰疼。外边还下雨,湿漉漉的。”李微言的脑袋又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几缕头发还搭在脸上。
凌长风叹了口气。“好,那我让下人端到屋里来。”
拥着半醒不醒的夫人喂粥,凌长风已经早就习惯了,以前她身体不好的时候,就总是搭在他怀里吃饭。
等到饭来了,鳖就变身成了大蛆,顾涌到床边,长着嘴等着喂。吃完了早饭,又顾涌了回去,把床单卷得一团乱。
向来有洁癖的凌庄主也只能叹口气,把床单扯扯平,然后开始在桌边处理昨日没有批完的文书。
“长风。”床上那只大鳖终于说话了。“你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
凌长风停下笔,笑着点了点头。“能与夫人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的”
“哪怕像这样过上十年,百年?”
“是。”
“可要是别人不愿意呢?”大鳖终于坐了起来。
凌长风脸上仍是笑容。“我与夫人在一起,干旁人何事。”
“那你放他们走吧。”李微言托着腮。“我可以一直留下来陪你。”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凝滞了。
“夫人的话……我听不懂。”
床上的人眨巴两下眼睛,就又缩回了被窝里,再没了动静。
李微言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打了个哈欠,终于起身穿上衣服,逛悠出去。
飞云庄客房之中。
尤不凡睡得很浅,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她闭着眼睛,一手摸到了床边的刀,几乎是呼吸之间,刀刃就到了来者的脖子上。
脖子上架着刀的家伙不仅没害怕,还扒着床边笑得乐呵呵的。
“哎呀,不凡睡眠怎么这么浅。”李微言笑得像个野狐狸。
“司长……?”尤不凡一脸疑惑,收起了横刀。“您什么时候养成的偷看别人睡觉的习惯?”
“嘿嘿嘿,这倒不是,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在飞云庄出差这么久,不用回除妖司复命的吗?”
“当然不……”尤不凡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她确实在飞云庄待了好几天了。“您……半夜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反正睡不着嘛。”李微言笑着。
“那……坐坐?”尤不凡披着外衣坐起身来,点了灯。
李微言搓了搓手,笑着说:“还是不凡好呀,有没有什么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