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云也压得很低,苏州总是多雨,细细绵绵的,落在这江南水乡,水汽氤氲的白墙黑瓦,好似水墨画一般。
骊园,孟家名下的园林,本是个清净雅致的好地方,有景有园,又难得的宽敞。在此处办聚贤大会是再好不过了,但如今这雅地却成了一锅即将爆沸的热汤,疑心暗鬼如水中气泡止不住地冒出。
惊惶的小子从未见过杀人,连滚带爬地逃到前院,冲撞了人,被人揪着衣领骂:“毛头小子,你喊的什么!”
“杀人了!又有人被杀了!我亲眼所见!”裴天明眼泪鼻涕淌得糟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软骨头的模样,对方似乎只要一松手,他就会瘫倒了去。
“谁被杀了!”
“方,方士!李,李微言李方士!一个江湖同道,我看见她,她浑身是血,然后,然后被妖法抓走了!”
裴天明的叫喊声,像是一颗石子丢进了这锅热汤中,让原本被孟菡兮勉强压下的混乱又重新爆发了出来。孟江远还可能是死于他孟家自己的江湖私怨,可如今竟开始死寻常江湖人了,在场众人难免人人自危。
“在哪?!”
“就,就在偏院!”
涕泪横流的小子像个破麻布袋一般丢到一边,众人撞开那些看守各处的家丁,涌到偏院,果真见到偏院一片狼藉,桂树被横劈倒在地上,绿叶落了一地,假山石桌碎成几块,地上的细砖石卵上遍布刀劈剑痕,红色血迹满地。显然恶斗过一场。
人群中争论纷纷,有人信孟大小姐的许诺,也有人不信,觉得这孟家就是有鬼。意见不同者争吵两句就动起手来,亮出各式兵器。
“你跃江门怕不是受了孟家的恩惠,才合谋来谋害我等江湖同道!”
“放屁!在场诸位有哪几位没受过孟家恩惠的?!如今孟老爷病故,诸位不帮着缉凶还就罢了,还要闹内讧,自相残杀不成!”
“笑话,你我如今都是野兔困樊笼,笼中之兽还要感佩这笼子主人的恩德不成!呸!”
偏院打成一片,裴天明躲在廊柱旁,一看到那满地的血就想到李方士临死前的模样,不由得悲从中来,刚刚还坐在一起侃大山的江湖同道,如今连尸首都不知哪去了。
孟菡兮几人正在调查线索,不过不太顺利。
凌长风与赵广告知了她长生楼的事情,孟菡兮有些难以置信:“长生楼?你们的意思是说,骊园的这场祸乱的原凶是一个杀手组织?哪个组织有这么大胆量。”
赵广又将此前他们屡屡遭遇长生楼杀手的事情一一告知。他画出了长生楼的纹样,为了确保孟家的下人里没有长生楼的内鬼,孟菡兮让最信任的老仆检查了所有人,包括那个看见了凶手的老嬷。
而那个戴面具的女子好像在这园子里凭空消失了,按理说只要在院子里走动就会有人看到,院中各处大门皆有人看守,家丁们四处巡逻,可没有一个见到过她的。
赵广觉得两起凶案肯定都是那人的手笔,凌长风却摇头。“孟老爷遇害时,她正与我在擂台上比武,如何能分身过去?”
“也不一定啊,你想,长生楼的人都能使用这种邪术了,会分身术也不奇怪吧。说不准她消失了也是用了什么术法脱身了呢。”
目前线索太少,凌长风不否认有这种可能。虽然那老嬷的口供形容的人,比起那个戴面具的女人更像师父。李微言虽不曾教过他,但确有些奇门术法的本事,若那面具人可能使邪术分身,她也未必不可能。只是凌长风不认为师父是那样的人,她向来最是稀罕人命,怎会轻易杀人。所以他没有轻易透露李微言也有一把黑刀的事情。
几人搜查后院时,意外在假山石上发现被石头勾下的金线与绸丝。
“……今日园中,穿着金丝制品的……似乎只有孟老爷。”凌长风低头沉思,随后问孟菡兮:“孟老爷尸身如今可仍在后堂?”
孟菡兮摇了摇头:“父亲遗体已收敛到青云阁,我已派人看守。”
几人正要去青云阁对比金丝,家丁匆忙跑来报前院那堆江湖客又打起来了。孟菡兮听的头大:“他们不是刚老实没多久?不是叫你们把他们安排进客房,怎的又动起手了?”
“禀大小姐,据说是因为偏院又死了个人。”
孟菡兮敏觉地抬头盯着来人:“谁?”
“是个方士,叫李微言。”
她听到这名字,愣了一下,那个神棍女的?不才分头调查一会儿,怎么就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一阵疾风吹过,刚刚还在身边的两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没了踪影。
凌长风闷着头,一声不吭快步赶去偏院,垂檐妙景如走马灯般被快速甩在身后。赵广跟在后边,想着宽慰他两句:“说不准是讹传呢,李前辈那样的高手,哪是能轻易杀得了的,若是她动起手来,那么大的动静,咱肯定能听得见的。”
果然刚走近,就听得偏院刀兵做响。赵广心慌,抬头又见那帮便衣官差也往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