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风觉得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师父。
哪怕朝夕相处十多年。李微言也只是李微言,是个忙时挎着药箱走南闯北,闲时倚在村头跟人侃大山的方士。
凌长风知道她嗜甜,嗜酒,知道她腰身几寸几尺,知道除了她底细之外的一切。但这一切都是作为“师父”的李微言,一旦抛开这个身份,凌长风对她一无所知。
就像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朝廷来的官员,前几日还在追捕她,现在却恭谨地站在她身边请教。他们的对话凌长风也听的不甚明白,只看见那官员脸上突然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本欲继续追问些什么,在发现凌长风二人在后,就匆忙地行了礼退避。
李微言对待外人时那副晦暗不明的神情,见到凌长风便收了起来,换上平日里那副轻松的笑意。“李少侠,赵少侠,这么巧?”
“不巧,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哦,可是有话要问?”李微言毫不意外,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凌长风从怀里取出一包点心,是一包桂花糯米糕。李微言眼前一亮,很自然地接过糕点,咬了一口,挑眉笑道:“你小子倒是懂事了,知道求人之前先贿赂。”
“只是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想着你爱吃,就顺手带了。”
李微言吃糕的动作顿了半分,抬眼迎上他微垂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很是温柔地看她。李微言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又很快恢复平静。“尽在外边学了花言巧语,说吧,要问什么?”
李微言想着他也许会问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也许会问她为何到这里来,又或者跟苏州那几个老头究竟什么交情之类的。
“我对这案子有些自己的猜想,想问问您的看法。”
李微言有些意外:“你不问问其他的?”
凌长风应道:“其他的,您愿意,我不问您也会说,若是不愿意,问了也无用。”
李微言笑了一声。“好小子,说说看,如今的情况,你是如何看的。”
“恩。”凌长风颔首。“我觉得,这阵法将我们困在这里,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杀人。”
“哦?为何这么想?现在可是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我虽没有学过法术,但也看过些奇门遁甲,设阵之事并不简单,这样的大阵,若没有足够时间与人力物力,是绝对设不下的。若是想杀几人,则没必要设这么复杂的阵,可若是想杀这里全部的人,就更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了,直接布下杀阵便可。所以,我想,设阵之人必别有目的。”
赵广听得连连点头。李微言揪了一小块糕喂了鸟,又反问道:“想来你一定对幕后之人有些猜想了?”
凌长风略做思索。“这正是我苦闷之处……此前拜访的几位世伯皆死于非命,其背后则是一个名为长生楼的组织,之前在家……那些刺客,也是长生楼的。聚贤大会此劫,怕也是被我连累……”
李微言噗嗤笑出了声。二人不解。
“你李长风何德何能,值得让这么多江湖豪杰被你连累?你当你是天潢贵胄呢。”李微言笑着摇摇头,哄小孩儿似的捻起一块糕塞到他嘴巴里。
“不过你猜准了几分,这大阵主要目的确实不是杀人。这种消耗阵中生机的困阵,起初是用来御敌的,因其坚固强大远胜其他符阵,常是修行者走投无路时最后保命的招数,是为乾元落斗阵。
呵,本是保命法门,稍微倒转乾坤,却成了害命的凶阵,若是强行破阵,阵破之时便是阵中所有人命丧之日,不得不说凡人总是在这方面颇具创造力。”
赵广惊异道:“保命法门?待在阵里就会死,这算哪门子保命法门啊。”
李微言点头:“这就是此阵与原型的不同了。即便是这么大的乾元落斗阵,在不承受外部攻击的情况下,仅靠三名修士都能维持一天一夜。但聚贤大会来了多少人啊,这么多的生机,怎么可能全部都只是拿来维持困阵了?所以……多出来的生机,去哪了?”
李微言的话如霹雳惊雷,震得凌长风冷汗直冒。“他们……是在偷别人的命。”
“长生楼的人胆子会这么大?!”赵广惊愕万分,他万没想到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居然真的有胆子干出这样骇人的事情来。
赵广提着刀就要往回走,凌长风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赵广应道:“那些鼠辈身上不都有印记?我去将他们衣服扒了,一个一个查,揪出来杀了便是。”
“聚贤大会光是孟家的家丁佣人就有六七十,各门各派加上江湖散人少说也有上百人,你就这么过去一个个扒衣服,到时候谁杀谁怕是都说不准。”凌长风迎头给他浇了盆冷水。
赵广蔫了菜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凌长风神情不自然地别过头。“有一个人能帮上忙。”
赵广挠头:“谁啊。”
凌长风看了眼李微言,别扭半天说不出话。李微言叼着糯米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