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外袍上绣着祥云纹饰,将座上之人衬的端庄而肃穆,在看见其头上戴着的那支碧色步摇时,楚夕不由顿住,那是阿母的遗物。
心下明了大母之意,楚夕将视线挪开,低声唤了句“大母”。
老妇人双眼并未看向楚夕,只低头轻捻着手中那串念佛珠,珠子间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出奇刺耳,楚夕低眉站着,等待着座上之人开口后的凌迟。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董老夫人缓声开口道:“回来了。”
“...是”
“有件事得知会你一声,你屋子里的甘棠,我已经着人解决了。”
漫不经心的开口,落地之言却让楚夕心中一颤,难以置信的抬头,颤声问道:“大母如何...解决的?”
“教唆女公子出逃,我怎敢留她性命。”
“可您知道不是她教唆我的!”泪水不自觉的从眼中滑落,她本以为会被斥责,也早已做好准备,可到头来却听闻旁人为自己抗下罪过,楚夕一时间懵住,有些不知此景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妄。
“我说过,我不在意真相,我只在意此事的结果能威慑众人便是。”老妇人面色微冷,随即开口道:“楚夕,我杀甘棠,是为了警醒下人,也是告诫你,有人会为你的放肆而丧命。”
看着老夫人的神态,楚夕不由忆起幼时,自己因贪玩不慎将腿摔伤,大母得知后气急,下令杖责房中的婢子,她如何求情皆无用,只能在一旁默默落泪,而大母训斥完仆役后一脸平静的对她说:“他们未保护好你,理应受罚。”
“可这是孙女自己不小心...是孙女的错。”
“你是主子,便没有错。”
也是自那时起,楚夕便不再多言,只规矩的活着,她担心自己受责罚,更恐惧因自己而受牵连的旁人。此次出走家中,她特意将房中下人支开,然而大母依旧不宽宥。
在无数次的规训里,楚夕一再退让,甚至已不再深究真相为何,只安分在深宅之中,求一条活命而已,可即便如此,大母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她在用□□的结局告诫自己,主子没有错,可错要有人认,而那些蝼蚁般的草芥,注定要为这场屠戮而牺牲,可怜他们将死的那刻,也不明白自己因何身死。
看着董老夫人手中那串佛珠,楚夕冷笑一声,不由开口说道:“孙女以往久处家中,不谙世事,如今出走归来,只觉无比讽刺。”
老夫人神色一凉,厉声开口道:“讽刺?因何讽刺?楚夕,我看你是以往的日子过的太过顺意,如今倒是没了规矩。”
“顺意?”楚夕笑着,眼眶却红的吓人,开口问道:“孙女究竟有何顺意?始终谨慎,唯恐行差踏错是为顺意?任由他人摆布是为顺意?还是要成为董氏的棋子进宫是为顺意?”
“啪!”老夫人气急,猛地拍了下一旁的案几,而后缓缓起身,指着楚夕颤声道:“你...你...这个逆子!”
身旁的云媪赶忙搀扶着老夫人,轻扶着其后背,嘴上规劝着:“女公子快莫要再说了,老夫人身子不好的。”
楚夕见状噤了声,只那双通红的双眼低顺的垂下。
缓和了片刻,老夫人抬头望着楚夕,平静的开口道:“你是董氏女,这是你的责任,你身上背着的,是董氏的将来。”
回家三日,这已是楚夕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心中不免悲凉,却依旧平静的开口:“祖母将孙女抚养长大,孙女若当真丢弃身份而逃实乃不孝,是以回来了。只是祖母,该孙女承担的孙女会承担下去,可祖母也无需再欺骗自己,妄图告诉孙女,这样的日子,算是好日子。”
“你...”望着眼前跪着的楚夕,这是幼女留下的唯一血脉,自幼一直乖巧,让自己省了不少心思,可她不知为何,一向懂事温驯的孙女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顺从自己,甚至忤逆自己,这样的楚夕,不可取。
“楚夕,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宠爱是有限度的。”董老夫人压着怒气道。
“孙女谢祖母垂怜,祖母需要孙女如何做?”
“安分呆在房中思过,十日后动身去未央宫。”
“...是”,楚夕淡然的接受着,而后平静开口道:“多谢祖母”。
宋朝你看,这便是我的日子,我要感恩董氏女的身份,感恩舅父祖母的不惩之恩,可我始终不解,我究竟错在何处。
屋内暖意将盛,可我心底却一片寒凉。
我有些想念徐媪的花饼,想念玉林的花香,也有些...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