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落到地面,多数便冻成了冰。
宋吟秋一早起床,便发觉外边打扫院子的下人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冰比雪更难处理,一群人忙活了一上午,也只是勉强清理出了一块能走的路来。
“这是何意?”宋吟秋微颦起眉,有些忧虑地道。
“殿下不必忧心,”流莺答道,“府里原在北疆的下人说,这是‘冻雨’,其实也是雨,不过太冷,便结冰了。好在现在地里没什么庄稼,百姓也因着时疫很少外出,倒是没听说这边伤了什么人。”
宋吟秋叹了口气,她莫名有些烦闷。休战的协议拟了稿子,这会儿让衙门里专事公文的官员润色抄录了,正给北狄送去,眼下还没个回信。她欲回屋,却听得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你来了。”她的声音有些疲惫。
换做往日,沈知弈当是携她一道进了屋,再细细关切一番,但今日或有不同。沈知弈一言不发,跟着她进了里屋后,也没让流莺进来伺候,而是反手关上门,将他们二人单独隔开了来。
宋吟秋愣了一下,她抬眼看时,沈知弈似乎是一路策马赶来,眼中带着急切的神色,外衣几乎全被雪染湿了,微微喘着气。
“你……这是怎么了?”宋吟秋怔怔地伸手用绢子给他擦汗,“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她走至小几边,估摸着茶水还温着,便提壶倒了一杯:“我昨日听你还有些咳,就算真有急事,找了下人来也就罢了,何劳你亲自跑一趟。你缓一缓,先喝口茶。”
岂料沈知弈接过茶,也没喝,只是换了靠近小几的一只手端着,又放回几面上。宋吟秋的手蓦地顿在半空,却见沈知弈递来一卷极薄的信纸。
这一般是探子用来飞鸽传书的纸张。
宋吟秋观他表情凝重,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或许事态已经严重到无法挽回,否则以她对沈知弈的了解,断然不会失态至此。
宋吟秋深吸一口气,接过信纸展开。
上面只有一句话。
宋吟秋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将信纸递还给沈知弈。
沈知弈似乎是终于找回了声音,他沉声道:“殿下,你……”
“我能怎么办?”宋吟秋兀地笑出声来,她其实自己也觉得颇为荒谬,“既然这天下都是他的,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沈知弈低声道:“殿下,我来时,已遣人备好车马与盘缠,即刻即可启程,殿下若是心意已决……”
宋吟秋骤然打断他的话:“沈知弈,你疯了?”
“我走了,你怎么解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宫里的人来了,你怎么向他们解释是谁走漏了消息?又是谁放任乱臣贼子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你还这么年轻,你还大有前途,北疆军功的封赏还没下来,你大可离开这里,去更易取得功名的地方。更何况你日后……还会遇到很多的人。”宋吟秋很轻地闭了一下眼。
她终于掩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端起小几上的茶来呷了一口,凉得她心惊。
“殿下,我不会再遇见其他人了,”沈知弈沉默半晌,却兀地道,“你一直不知道,其实……”
剩下的话没能出口,宋吟秋踮起脚,伸手掩住了他的唇。
“不要说,”她的眼中有潋滟水光,但终究没有落下,她只是轻声道,“你知我不会想听。”
沈知弈终于噤了声。
宋吟秋垂眸极快地思考了片刻,快速地道:“与北狄的议和书已经派使者送过去了,他们肯定不会一下就答应,后续还要靠你多多从中斡旋;农业、手工业、商业的改革也基本完成,皇帝那边你需得循序渐进,逐渐地让他知晓此事,切记不可贪功冒进……”
她的思绪突兀地断在此处,一阵晕眩猛地袭来,天地倒转,她的视线中最后剩下沈知弈哀伤的眼睛。
“你……”她已发不出声音。
沈知弈揽着她,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早知你不会答应。故而将药放在了茶里,也只有对我,你才会这么毫无防备了。”
宋吟秋听见他的声音渐小下去。
“殿下,往后……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