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紧追而来的魔物对上了视线。
“嘶嘶——”
那个肢体干瘪细长的怪物像一只巨大的昆虫,它停下脚步,高高昂起脖子,腹前三颗秋葡萄一样乌黑的眼睛静静扫过他们的面庞,似乎生了怯意。
低等的魔物是这样的,没有道德与情感,实力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他们追猎弱小的人类,因为人肉可口,因为人类惊慌失措的神情有趣。
他们惧怕强大的人类,因为这类人总浸在不明的怨恨中,不懂得掂量也不在意实力的差距。
眼前两位修士的灵力在它之上,倘若交手,它会死。
只那么一瞬,魔物便想清楚了,转身欲要逃跑。毕方的视线扫过女孩右边空荡荡的袖管,请哼一声:“算你们走运,我刚和蜘蛛结的仇。”
“金乌,做掉它。”
话音刚落,寒芒一闪。
缠绕的金丝锁住魔物的关节,直到它的肢节都蜷缩起来,金乌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绿色的汁液粘黏到剑身上,他背过身,在毕方看不见的地方使了个清洁术,而后若无其事提剑走来:“解决了。”
“干得不错。”
毕方面色平静,将两个半大的小孩拎到一边,用木息探查过他们的伤口,男孩只受了皮外伤,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吓人,很快便疏通了。
最严重的就是女孩断掉的臂膀,看伤处参差不齐,应当是不慎落入魔物口中,断臂才勉强活了下来,男孩找了许多草药敷着勉强止了血,但再这么下去小命也要留不住了。
毕方一边试着为她清理创口里潜伏蔓延的毒素,一边听男孩抽泣说:“她是我的妹妹,家里只剩我们了……我们在米缸里躲了两天还是被发现了,求求你救救她……只要你能救活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好啊,把你身上的草药给我,那还怪少见的。”
男孩闻言,好不犹豫取下身上的挎包,揭开行囊,面色郑重:“您想要什么拿去便是了!”
“……”
毕方忙里偷闲看他一眼:“我只能保住她的命,断臂是无法再生的。”
男孩认真点点头:“没关系,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
“哦?”毕方看金乌,“刚刚那段话录下来了吗?发给朱却,让他学学,多谢。”
见妹妹面上血色回转,男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那个医修什么也没要,倒是帮他们练了几颗药,教他一一分辨功效。
“这几颗止血,这颗祛毒,剩下没用的草药也自己留着,虽然材料普通效果一般,但也够你们撑一段时间了。”
男孩茫然抬头:“您不要了吗?”
“随口一说逗你玩的,我又不缺,拿了做什么。”她轻轻拍去膝上尘土,淡然起身,环顾一周,声音不自觉低沉几分,“你和我说说这是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视线所落之处,皆是枯树荒屋,焦黄的土地上没有几丝生息,到处静得可怕,可江面上的空船里还支着钓竿,门前的水缸水还澄澈,不像是废弃许久的样子。
再想到刚刚见到的堂而皇之迈入村落的魔物,毕方不禁狐疑:修士呢?仙抚司的人呢?他们不可能放着异常不管。
——除非这已是常态,他们管不过来了。
男孩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想:“这里是龙湾村,村里人得到附近异变的消息多数连夜迁走了……我见不到爹娘不敢走,结果他们再也没回来。”
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疼痛少许减缓而恢复神智的女孩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脚,他连忙用手背擦去泪水,抱住她孱弱瘦小的身躯:“阿清不怕,哥哥在这里,哥哥没事。”
毕方抿唇:“异变是什么,可以详细说说吗?”
“我也不太清楚,是村里的先生会看天相。几日前天边亮起一柱光,他说魔神诞生了,把被封印的魔族放了出来,而后各地便接连发生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先生发现冬日地里竟长出了许多异植,觉得不对,就组织大家逃跑了。也有人不信,或是舍不得加重财物,但他们最后都……”
男孩的话语越来越小,到最后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