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建陵城,顺着官道一路往北,清波才敢确定,周茂应该是答应她了。
“周大哥……”她挪过来,靠在门边,隔着帘子叫他,“我们现在去梁川吗?”
周茂背靠门框赶车,头也不回,“去上京。”
清波下意识道:“……去上京,送我回教坊司吗?”
周茂笑起来,“怎么?你对教坊司念念不忘?”
清波被他笑话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我在上京也没有熟人,就怕去了还会给你添麻烦。”
微风习习,偶尔撩起青色的帘慢,周茂的声音伴着风声传来,
“我要回去复命,只能把你带到上京,我认识一个东家,会往西北一带行商贩货,到时候安排你跟着他的商队去梁州。”
她不问,他就不说: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也不会主动来邀功。
这份情清波记在心坎里,一下子连心窝都暖了,缩回车内背过身,费尽掏出缝在小衣里的两张银票递过去,
“周大哥,给你。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你不光救我,还一直帮我,我没有报答你的能力,只有这点钱,能略表心意。何况去上京这一路,和送我去梁州,都要花钱的。”
周茂抽空回头,看她挨着门框,白嫩的一截腕子伸到跟前,手里两张银票在风中翻飞。
“钱都给了我,你以后喝西北风?”
虽然前路忐忑,清波依然很有信心,“我会跳舞,可以卖艺养家。”
周茂拧起眉头,“还卖艺!嫌乔家的教训不够?”
腾出一只手把她连人带钱推进车里,“上京的盘缠我就收你十两银子,等你到了京城兑开了银票再给我。”
清波也不再坚持,收好银票,重新挨到门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放火没被人看见吧?知道我不见了,也不知道乔家找我没有。”
“找了,还是曹迁暗中下的令,出城的时候你没见到官兵搜查严密吗!”
“啊……”清波小小的吃惊一下,“可是……你带着我,好像也很轻易就能出城了。”
周茂短促的笑了一声,“我持着张大人的令,谁敢当真搜我?”
“也是。”清波托腮而笑,为自己的蠢笨觉得不好意思。然而她很快重振旗鼓,又问他,
“周大哥……你为什么会救我?”
阳光和树荫交错,落在他白净的脸上,金芒纷纷,他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清波见他迟迟没有回答,也不追问,又问起别的,
“周大哥,你老家是哪里的?”
眼看就要走出建陵,周茂人也放松下来,曲起右腿,胳膊架上去,人懒洋洋的靠在门边,悠闲的挥动着马鞭,
“我祖籍在西北,幼年跟着家里来上京定居,那时候年纪小,只知道祖父有些功名薄产,也过了一阵富贵日子。后来子孙不成器,没几年就落寞了,当时我也年轻不懂事,跟着一帮纨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出了点事儿,才痛改前非,洗心革面,衙门里找份差事,也算是正经营生吧。”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白面无瑕,意态悠闲,的确很有风流公子的气韵做派。
“难怪。”清波托腮笑的温柔,“我就说嘛,一开始见你,我就感觉你不一般。不像个小小衙役,气度潇洒,肯定出身不凡。”
周茂偏头望她,笑着轩眉,“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好的眼力。”
清波笑眯眯的,“过奖,过奖。”
她心大,天大的事情水过无痕,不会一味纠结沉浸在其中,郁郁不得宣解。
对于乔世文夫妇的欺骗,母亲和姐姐的过世,她当下的痛苦难过是真的,哭过痛过伤心过,很快就能重振旗鼓,为了哥哥的下落再次一往无前。
周茂喜欢她的这份洒脱和纯真,也更愿意让彼此多一些了解,于是他又说起往事,
“上京城中富贵如云,权贵遍野,我并没有不凡的来历,家里人靠着祖父当年的蒙荫过了一阵好日子,儿孙却都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早就只剩个空壳子了。要不是……”
他顿了顿,忽然道:“我成过亲。”
“?”清波小小的惊讶一下,很快又了然,“你比我大五岁,二十三了吧?这个年纪,成亲也很正常的。”
他自顾自说:“四年前家里替我说了亲,也算是青梅竹马吧。她性格很好,温柔体贴,我们一开始相处的也很好,后来她听我母亲的话,总是说很多大道理来管我,我渐渐的不耐烦,跟一帮狐朋狗友出去玩,经常夜不归宿,怕家里找到我,还特意躲着他们。那年腊月,天很冷,刚下过雪,路上还结了厚厚的冰……我两天没着家了,她怕母亲骂我,着急让人出去找我,没留神摔了一跤,这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孩子没保住,她也大出血……等家里人找到我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冰凉,去世个把时辰了。”
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