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敢如此肆意妄言的,为了不颜面尽失,她准备这就下逐客令。可是把绢扇当拨浪鼓摇的她渐渐冷静了下来,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儿身上透着的那股韧劲让她刮目相看,但她根本不打算教她什么,让人闹心的话她说也说够了,她想再给她泼泼冷水,也好让她知难而退。
于是,她冷冷地笑笑,说:“我能得到的已经让无数人羡慕不已,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急着去做那枝头的凤凰,做歌舞妓靠的不光是脸,还要有技,你不像我这般功夫深,侥幸真让你得了头魁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大家都一样,待价而沽,别看现在有个移幻师捧着你,你就了不得,名出得越早,你被卖的越早,到时候选错了人,就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涂月溪没听懂她后面的话,问她被卖什么意思。
“你的拢妆之夜,你这辈子的第一个男人啊。”付露娘像是在好意提醒,“别听他们说得好听,痴情种世皆有之,愿意为头魁倾尽家财如痴如狂的大有人在,可是,倘若他不惜千金只为一夜风流呢?过了这第一夜啊,这卖身契可就一锤定音了,想逃出这风月之地,何其难!你要像我这般碰上了个有情有义的,养在这外边,那还另当别论,这还得有个家财万贯呢!就凭你现在的本事,能拿下谁?”
“我……我从来不知道歌舞妓也要……”涂月溪听得脑袋嗡嗡响。
“不然呢?”付露娘看她反应觉得跟她说得有些多了,挪了挪身子,语气缓和下来,劝她,“你当了歌舞妓,一切可就由不得你了,男人?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你的美色、你的痴情?还是钱财和功名利禄?要我看,你该在这声色之所多历练历练,把男人的欲望看清了再想别的,你光凭你现在这模样儿这小心思,哪个愿意带你走?做头魁是风光无限,可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不会去指望任何一个男人!”涂月溪被她的话激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反击道,“既然歌舞妓都要战战兢兢等着别人给安排一辈子,那我就更要去争一个头魁,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后年,我不在乎最后结果如何,起码有得选也是一条路。”
“小姑娘,话不要说得太早,你是没有喜欢的人,等你有了,恐怕就没法儿再把话说这么干脆了。”
涂月溪不吱声,低着头沉思着,喜欢的人?她如今的身份似乎没了资格去想自己喜欢的人。
付露娘不屑地笑笑,说:“你要明白,今年我虽不在盛月宴歌舞妓的名册之中,但谁都别想超越我往年的荣光,我说得够多了,你还是请回吧。”
涂月溪听出她话中意思,谢过了她的好意,虽心有不甘,却也算没白跑一趟,遂起身欲走。
付露娘叫住她,“我不能教你,倒看你是个明白人,那就再奉劝你一句,你靠玄术得来的这身好筋骨撑不了两年,我不管你出于何目的,替自己想个全身而退的法子吧,否则到最后苦的还是你自己!”
涂月溪愣在原地,她没想到她就这么摸几下就看出了她身上的破绽,足见她功夫不浅,一时哑口无言。
付露娘又说:“放心,如你我这般入此行当皆有不易,我不告诉别人。”
涂月溪回头看她,她又拾一把鱼食往池里投,说不上为什么,她看上去可怜,也信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尖酸刻薄。“你有身孕了!”她还是把灵力感应到的说了出来,“大概半月有余。”
付露娘顿时僵住,涂月溪看不见她表情。半晌她回身笑笑,这一次很勉强,“我不信你的鬼话。”
“我曾在气幻师门下,略懂无匿术,虽看不出别的疾病,但你身上的胎气,以我的灵力不会看错。我会调制下胎的药,如果……”
“看来我小看你了,”付露娘打断她,“你以为这样我就愿意教你了?”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找别人也是一样。”
“我不找别人,我要留下他。”她口气像是对涂月溪的判断深信不疑。
“你一定是疯了!”涂月溪猛地转身,“他们会把你送去红香院!”
“红香院不是我的归宿,你不懂!”她脸上现出让人难以琢磨的喜悦,“你走吧,明天再来!”
“明天?你什么意思?”
“你来做我付露娘这辈子唯一的徒弟。”她行为乖张,像个被囚禁许久的人重见天日般将半个身子探在亭外,在夜空下扬起脸,同先前判若两人。
“为什么?你……怎么突然……?”
“小姑娘,你问得太多了,”她歪过脸,一半红晕一半阴影,“我们彼此间没什么不同,我们太相像了,孤注一掷,你也懂吧?还有,没拿到头魁前,不要告诉别人,万一你输了,会丢我脸的。”
回去的路上,涂月溪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付露娘的孤注一掷是为了什么,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呢?那个自她拢妆之夜后一直养着她的人?收她为徒就意味着她不再惧怕被人替代的威胁,前路未卜,也许她如愿以偿的那天会成为第二个付露娘,但她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