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谷谷口盖了五个院落,靠外的院落做医馆,靠内的院落,三个用来住人,一个用来制药储药。
每个院落当中都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种着一或二棵凤凰树,树周围一般用来晾晒衣服、被子,还摆着竹桌椅,供医师们空闲时聚在一起聊天。沿着院墙建了一圈的房间,就是书院医师们的宿舍,或者储药阁。
经过半年疗养,叫花子的伤终于好得七七八八。
他洗漱一新,半湿乌发披垂,用一根发带在身后系着,穿着书院青衿从房中走出。他的身形依旧瘦削,葛布青衿裹在身上显得十分空荡,却无论如何难掩通身那玉树芝兰的气质。
因为好奇而聚在这座院落中央,等着一睹叫花子康复后真容的医师们,视线先后停在他身上,逐渐止了谈话。
被玟小六借口照顾叫花子使劲压榨了半年的道非,同样因为好奇下了山,在看清叫花子真容的下一刻,端坐在竹椅上的身体骤然从放松变成微绷。
玟小六嚼甘草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了。
此人来历不凡。
来历不凡的人称自己无处可去,希望能留在书院,却又不肯吐露有关自己过往的一星半点。
玟小六叹了口气,从竹躺椅上起身,抬手扯下头顶一片凤凰叶。
凤凰叶一片大叶上对生了许多细长条叶,每片条叶沿着叶茎又由圆短的小叶对生而成,宛若飞凰之羽。
玟小六大拇指指甲掐着大叶叶茎,抵在弯曲的食指中间,微微使劲一刮,六条细长的叶片就落入了掌心。
覆手,六片条叶似羽毛般飘落至竹桌面,居然皆是正面朝上。
道非皱眉,他看不懂。
玟小六挑眉,抬头打量满脸惴惴不安的叫花子,少顷,开口道:“既然你……”
“大师兄。”坐在玟小六对面的道非突然开口打断,在玟小六看过去时,指向侧方一处房间。
“你先坐会儿,嚼点甘草,对嗓子好。”玟小六对叫花子说道,说完就向道非指的房间走去。
道非与叫花子对视一眼,跟上玟小六。
“大师兄,那人……貌似是涂山璟。”房门一关,道非便迫不及待开口。
“涂山璟……涂山家传说已经死了的二公子?你确定?”
“不太肯定,我只是个落魄世家子弟,因为亲友照拂才得以参加氏族们举办的宴会,只远远见过涂山二公子一眼。”
“是涂山璟,便留不得?”玟小六好奇,反问。
道非语塞,片刻后道:“涂山家势大,如今基本由大少主做主,涂山璟初来时又……”
玟小六明白道非的意思。
创立书院的夫子没什么宏图伟志,平时就喜欢读读书、上上课,带着徒弟云游体会世间疾苦。玟小六也没什么雄心大志,只想好好守着这一方书院,有人来求学就教,学成要下山就送,后面又多了一个药谷需要照顾。
书院和药谷就是玟小六的家,他不求有多富贵,只想四季平安。
因着夫子和首徒的无争,书院在整个大荒,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末流势力,甚至连势力也称不上,也就在清水镇有点地位。传授文字便罢了,一旦搅和进四世家的族长之争,遭受牵连,对静安妃的区区恩情,怕是保不住书院上下。
不知是哪两位师弟的宿舍,玟小六和道非对坐在他们的中厅,见玟小六不语,道非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遇到师父前,”沉默过后,玟小六突然开口,“我无处可去,在大荒中四处流浪,吃尽苦楚……后来拜入师父门下,在岐山住了十年,接着跟随师父游历大荒,又在清水镇定居,一点一点建立起书院。茫茫大荒,我终于有了个自己的去处。
“我知道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是什么滋味,所以前来的人,只要不是心性太差,能沉下心学习,就都能留在蒙馆。读书识字、明晓是非之余,再学一门手艺,六年后结业,或当医师,或当木工,或当篾匠,至少能不再被饿死。
“书院院训便是仁义礼智信,书院弟子行事,应当看是否符合道义,而非利益。书院来历不凡的何止一个,身怀隐秘的又何止一个?如果我,或者师父,是个怕麻烦的人,你又如何进得来?”
玟小六抬眼看向道非,道非瞳孔微缩,捏着水杯的手指用力得泛白。
“涂山家二公子又如何?你不说,我不说,消息未必瞒不下。再说,就算天塌下来,不还有师父吗?”
虽然这位师父已经多年不在书院了。
联想自身,道非苦笑,起身对玟小六行礼:“师兄训导得是,是师弟狭隘了。”
饮尽茶水,玟小六走出房间,庭院中一群医师已经将叫花子围在中间,像是见到稀罕物件一般打量他,与他对话。
师父和蔼,大师兄不羁,至于道非,他初来时,虽能看得出与庶民不同,但也没像叫花子出尘至此。
“行了,人家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