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晃过男人的脸。
濡湿的眉眼,在昼白的光束里黑得惊人,
许久瞳孔微微放大。
第三次了,见到这个男人。
其实那天在西山上,暮霭沉沉,许久看得并不真切。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近距接触他的脸。
眉压眼的长相,眉目锋利清晰,有股逼人的英气,偏生眼尾微垂后轻轻上扬,显得一双桃花眼潋滟又多情,像带着钩子。
那道光在他身上留得久了些,陈最轻轻笑起来:“我脸上有东西?”
黑暗中,许久感觉到对方也在回视自己。
“抱歉,认错人了。”许久移开手电筒,“跟我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海中跋涉着,往岸边靠近,海面下暗流一波一波地回涌,增大了行动阻力。
身后的水面突然激荡了一下,像摔倒的动静。
许久心猛的一跳,回头瞬间,手腕被人攥住。
许久被那股力道一带,额头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陌生的气息,夹杂男人的体温,盈满了她的鼻尖。
陈最的身体离开了一些:“抱歉,脚滑了。”
“没关系。”
男人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宽大的掌心圈着她手腕,骨肉匀亭,极具力量感。
她抬头,蓦然撞进男人视线,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入漆黑暗流,顷刻间被无声吞噬。
掌心和手腕处的肌肤相贴,同样的冰冷,捂久了,似乎就生出一些热意来。
像是感知到她轻微的挣扎,他无辜地歪了歪头:“不介意吧?我怕水。”
已到她胸口的水深,于他而言不过刚及腰,生得人高马大,却跟她说怕,不知道有多少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说介意的话,你会松开吗?”
“那你会吗?”他的笑意中有一丝了然。
见许久不再说话,陈最不紧不慢地跟上她。
靠近岸边,沙滩和礁石渐渐浮出海面,水深也从许久胸口降到了腰线。
夜色中,少女湿透的上衣暴露在空气里,紧贴着身躯,透明水痕蜿蜒,像一株清癯的幽莲。
临上岸时,许久暗暗用了几分力道,挣脱了那只手。对方似乎也无意再与她纠缠,顺从地松开了桎梏。
正要上岸,许久被他拉住。她回过头,眼睛里有疑惑。
陈最递过外套:“披上吧。”
许久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明白了他的用意,没拒绝:“谢谢。”
好在天黑,这片没有路灯,众人没有看清他们之间的纠缠。
有人跟陈最搭讪:“帅哥,来玩啊,怎么一个人?”
陈最随口答:“跟同事一起来的。”
“那他们呢?”
他遗憾地笑了笑:“船触礁坠海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坠海?”有人低呼,“不会是前阵出事的那个团队吧?”
陈最只是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有人小心问:“你是怎么得救的?一定很吓人吧。”
“有人给我做了心肺复苏,”陈最说,“不然我可醒不过来。”
“心肺复苏?带人工呼吸的那种吗?”有人兴奋起来。
“也许吧。”男人似乎有些意兴阑珊,“记不清了。”
另一边树下,徐薇递给许久一包纸巾:“病刚刚好,别又感冒了。”
许久照旧道了谢,抽出一张擦着脸和头发。她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明显是男人的,版型挺阔,裁剪流畅。
徐薇认出那个牌子,跟许久咬耳朵:“我天,这个牌子超贵的,我男朋友想买,几个月了都没下去手。“
“是吗。”许久面上没什么情绪。
还是觉得冷,她索性将外套扣子系上,系到最后一粒时直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抬头看去,那个方向,陈最正低头跟身边人说话。
那道目光,像是她的错觉。
许久低声跟徐薇说:“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九点让大家在沙滩集合。”
“那你不看了吗?” 徐薇先是遗憾,看到许久湿透的头发,又马上改口:“还是身体要紧,需要我陪你吗?”
许久摇摇头,离开了人群。
山野间小路上有零星几盏路灯,淡淡清辉,像撒了一层盐霜。
半路上,许久察觉多了一道脚步声。
那声音不紧不慢,忽近忽远,却又如影随形。
背后,若有似无的视线,轻微的如芒在背,跟那晚如出一辙。
许久有些心烦意乱。
走到一盏路灯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
路灯昏暗的白光下,她跟陈最的视线短暂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