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听闻此言,倒吸一口凉气,似感大事不妙,望着家的方向匆匆跑去。
“爹爹!”陆远似也知道了什么,紧张地跟着父亲一路急跑。
他们一路跑回了家。于氏正在院中,来来回回踱出满地心焦。见丈夫和儿子归来,一愣,一串泪。狂奔过去,才见他们满身伤痕,顿时语塞,扑进丈夫怀里,泪水决堤伴着恨声连连:“这挨千刀的恶霸!怎得下得了如此毒手!”
“苑儿呢?”陆春道。
“在屋里睡着。”于氏泪水涟涟。
陆春却顾不上安慰,只扶起她,紧张地低语:“你……你难道用了……”
于氏一怔,无奈点头……
“你怎得如此糊涂!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局势!你如何都不考虑……”陆春满腔怒火将要喷薄而出,却仍极力压抑声音。
于氏诉道:“不然如何?你们被抓去,难道要我带着苑儿随姑娘一起去救人?刀光剑影的,苑儿要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陆远就在他身边,听得一清二楚,陆春毫不避讳。
他唯一避讳的,就是乌缇娜。
但乌缇娜的听力,又岂是凡人可比?即使她在离他八尺的篱笆墙外,她若想听,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远宽慰父亲,道:“爹爹莫急,娘也是实在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想来以娘的实力,应该……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人会知道的!”
乌缇娜听到这,已经知道钱府定然派了人来,而于氏,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入侵者,且手段隐秘至极——那手段或许也残忍至极。
但一个乡野农妇,何来如此手段?
“姑娘……”
于氏的声音打断了乌缇娜的思绪,她走向遍身浴血的“姑娘”,忧心忡忡,“姑娘可有受伤?为何一身是血?”
乌缇娜道:“我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
陆春终于开口,带着尚未消弭的不悦:“姑娘……老夫有句话许是不当问,姑娘似乎想杀了那恶霸,但为何不杀?”
“我现在不能杀人。”乌缇娜叹道,“但也不能伤他太狠,否则他告到官府,无论你们迁到哪里,都难逃通缉,所以只能极尽恐吓之能,让他一时不敢进犯。我想你们的盘缠应该已经准备妥当,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姑娘……你要走?!”陆远惊道。
乌缇娜淡淡答:“为何如此惊讶?这不是早就定好的事吗?”
陆远如梦初醒:他心仪的姑娘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他们,也不可能属于他。
她像风,来了又走。他的心满了,又将落空。
可是他仍不愿放下,就算肩挑重担一路走到尽头,到头来筋疲力尽又一无所得,他也绝不肯放下。
夜深,乌缇娜从茅屋的浴桶中起身,拭干身上的水,换回她来时的雪白中衣和短衣长裙。捧着血迹斑斑的衣帽去了院中。
今晚的吵闹过后,院落里此刻万籁俱寂。虽然陆春的怒火最终缓释于儿子的劝解,也理解了于氏的迫不得已,但乌缇娜的疑心却越来越强烈。
这一家人绝非常人。他们在这里,这副模样,许都是伪装。
这岂非和她同路?
所以,她即使疑心深重,也不想再追根究底。于氏的手段,有何重要?他们是谁,有何重要?世间的秘密多如牛毛,她自己就是秘密之一,为何容不得他人有秘密?
虽然她非常清楚,被于氏“解决”了的歹人,就埋在这院子的地底下。
而她今夜就在这院子中浣衣,身旁不远,就是那刚被翻过,埋葬了一具死尸的土地......
她洗着洗着,也不去看那块地。
她有些享受这浣衣的过程,不由得展颜。这是她在魔界从未体验过的乐趣,原来水不仅是武器和药,还可以带来洁净,带来清爽。
血迹经泡了皂荚粉的井水洗濯之后就能褪去。她是水之魔,三界的水,没有她使唤不了的。但却没有哪种水可以洗濯她血腥的过往。时不时,这些过往总会抬起狰狞的脸,看着她。
恰如此时,她不去看的那块地,不肯放过她。
冥冥之中的命运,不肯放过她。
一只虫子从那块地的泥土缝隙里爬出,一路曲曲折折,爬到了她伤痕累累的左臂上,行至肘关节,遂虚弱死去,掉落地上......
若是常人看到一只如此小的虫子,只会甩到地上踩死,再不作他想,甚至那一刻的记忆立即就在起伏的脑海中淹没无踪。
但她偏偏不是常人,那虫子,也偏偏不是普通的虫子。
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连呼吸都一起停下,瞳孔遽然一缩——
那虫子不是别的,正是李鲜的噩梦——蛊虫!
她的脑子“嗡”地作响,浑身战栗起来。
她从未如此惧怕这种虫子,明明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