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她对付沐风,掣肘神界的武器。
她内心的恐惧,一端连着这虫子,一端连着土屋中沉睡的那对兄妹——陆远和陆苑。
他们的名字,让她想起一个人——路原!
那个被她用蛊虫折磨致死,再百般陷害的御前内侍!
“是巧合,定是巧合......”她强颜欢笑,想骗过自己,却是一场辛苦的徒劳。
怎么可能是巧合。路原是苗疆柳氏一族的幸存者,是巫蛊师。陆远和陆苑兄妹的名字与他的名字如此相近。而现在,于氏埋葬死尸的地里,爬出了蛊虫......
怎么可能是巧合!
如果于氏杀人灭迹的手段就是纵蛊,那么于氏是巫蛊师!所以,路原本不姓路,而是姓陆。所以,陆家也不姓陆,而是姓柳!陆春极力掩藏的秘密,就是他们是柳氏一族留在晖烈城外的谋反力量!
乌缇娜全身汗毛竖起,恶寒阵阵,湿漉漉的手抱着头,止不住地发抖。
她再度听到了那个令她倍感沉重,重到她直不起腰的问题,在脑海中一遍遍质问她:人类口中的“造孽”与“报应”,在她身上会结出怎样的果?
清晨,一家人醒来,满院子满屋子已不见“姑娘”的身影。
“她走了……”于氏看见院子里晾着她借给乌缇娜的衣帽,失落不已。
陆远却不死心,步入院中,捏了捏晾衣绳上的衣服。
衣服还是湿的,她或许走出不远。
他跑回屋中取了样东西,便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一路跑远,身后父母连声喊问,他充耳不闻。
乌缇娜在山上的竹林中,一步步走着。这座山,是进出青芜村的必经之路,她来时,就曾跋涉过。
彼时是逃跑,今昔何尝不是?
她可以逃很快,却力不从心。
心力交瘁,纵有脚力又如何?
“姑娘——”
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偏偏在身后响起。
陆远就在她身后,她若跑,立马就可以让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但她没有。逃有何用?
乌缇娜转回身,用苍白的面容和无神的双眼,面对精神抖擞的少年。
“姑娘,你怎么了?”陆远担忧道。
乌缇娜静默不语。
陆远没法继续问下去,直接步入正题。他自袖中取出一块折叠的花布,摊开来,里头是一支木簪。
他温柔的语声在竹林的暖风中飘荡:“这是我亲手做的,不是索取,不是采撷。姑娘可以拒绝别的东西,还请一定收下这个。纵不需要,也当个不占地方的小东西,留着吧。”
乌缇娜注视着他,呆若木偶。
陆远见她的凝注自己,又未如往日那般回绝,遂大着胆子拉起她的手,将簪子置于她手心。
乌缇娜抬起手,仔细端详那木簪。
簪子一头是梅花的形状,虽不甚复杂,但花蕊花瓣却精致非常,栩栩如生。且那簪子已磨得没有半点棱角刺突,圆润得看不出刀削的痕迹。
若非下了长久的功夫,绝做不成这个样子。而陆远整日早出晚归,必然是挤出每一刻空闲,辛苦做得此物。
乌缇娜声音微弱:“你究竟为何如此?为何执意要送我东西?我不是责难,是真的不明白......”
“姑娘......”陆远又上前一步,双颊红透,忍住加速的心跳,“我......我心中有你......”
“这是何意......?”
她是真的听不明白,陆远却以为她是故意引他说得更露骨些。他提起一口气,壮起胆子道:“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乌缇娜眼中逐渐显露惊愕。
他这是说,他想和她建立李鲜与伽美洛的那种关系。
她不能理解伽美洛,也不能理解这种关系。而伽美洛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我拒绝!”她言辞严厉。
陆远心正发热,却被当头一桶冰水淋得透心凉,“为何?!”
乌缇娜厉声道:“那是我不该为、不能为、也不想为之事!”
陆远的勇气已泄,执念却不泄。愠意似针,从他眼底刺出,“你直说你看不上我便罢了!我送你的东西,你何曾正眼瞧过?家里的饮食,你也无法下咽。想来你过去锦衣玉食惯了,看不上也是寻常!”
这话刺耳尖锐,乌缇娜却不放在眼里,“我明白你这话的意思。但我并非如此。贫穷或富裕,情爱与姻缘,都是你们人类的事,与我无关。莫要拿与我无关的事强加于我!”
陆远没心思听出这话里的蹊跷,满脑子的固执让他失了理智,竟脱口而出:“也无妨。但我告诉你,我家......本也并非贫农之家。我还有一个哥哥,在晖烈的皇城中当差,地位不低。我们不会一直这样守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