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妙音的话,谢怀薇没有听见。
“王黄门,敢问我夫君之子,年不过三岁,是否也在此列?”
王睿点了点头,接了一句:“老人家也未能开恩。”
“与我等流放南岭?”谢怀薇的心咯噔一下,她知道家眷的意思,只是报了一丝幻想。
王子志尚是孩提,老夫人年迈,加之路途凶险,如没有照料,怕是乌衣王氏王庭这一脉……
“不是老仆去宣旨,倒也不知。”
王睿久在帝王身边,见惯了生离死别,更不乏妻离子散、哀恸求饶的。
如谢怀薇这般,搭上几句的,属实不多。
因此心中又生了几分好感,不由得多说了两句:“谢怀薇,尽早出发,或许能在荆州截住,总好过……是吧。”
谢怀薇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金线编制的凤归云荷包,取了一枝金钗,递给王睿:“王黄门路途辛苦,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不用啦!留些盘缠,路上用到的地方多着。”王睿摇了摇头,正了正腰板:“现在你等已是流人身份,须按规矩办。”
说完,摆了摆手。
“且慢!”谢怀薇知道下一步将是水火棍和枷锁,开口阻拦。
“怎么?天命难违,莫要添乱才是。”王睿皱了皱眉头,略显不悦。
“王黄门,可否给王谢氏些许时间,散了家丁和丫鬟。”
“自己都还顾不过命,罢了,半炷香工夫。”王睿说完,背过身去。
谢怀薇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叹了口气:“圣旨都听到了,家丁和丫鬟且散了吧。”
除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低声啜泣,一干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他人做出样子。
平日里,大夫人虽严厉了些,但对于下人知冷知热的,赏钱也不在少数,此时太守府遭难,转身离开,属实有些难以启齿。
“没听到么?”谢怀薇故作凌厉,语气又软了下来:“路途艰辛,顾不上各位,都……散吧。”
朝夕相处,虽是仆人,但终归是有些感情。
秋月率先起身,一脸决然:
“大夫人,平日里受你恩惠,伺候您伺候惯了,又是同房丫鬟,也属家眷之列,本应流放。”
“我自是同行。”
刘辰没有解释,同样站了出来。
“这是何苦……”
“路上总要有个男丁,好照应。”
那年风雪,刘行害了风寒,是大夫人亲自下令,撞开了郎中的铺门,才保住了性命。
这份恩情,他没忘。
“三夫人在哪,我去哪。”
贴身丫鬟秋菊说完,搀扶起三夫人,站在了谢怀薇身边。
“其他人各自离去。”谢怀薇转身,不再理会那些想走却不好开口的仆人,对王睿说道:“王黄门,久等了。”
“不久,那就按规矩办?”王睿说完,对长差摆了摆手。
早已准备好的沉重枷锁,戴在了谢怀薇和二夫人、三夫人肩上。
“前几天,且忍耐一下。”
谢怀薇双手托着枷锁,微微躬身,权作拜谢。
王睿所说前几天,想必是有人已买通了长差,待走上一段路程,便可不用枷锁、脚镣。
换个角度,王谢氏已有人提前知晓了圣旨事宜。
“不栉进士!这功名可未摘去。”
王睿上马的时候,似自言自语。
大晋律法,功名未摘,则不为奴。
“走吧,谢进士,每日五十里,莫要误了时辰。”
押解的长差只两名,均姓伍,唤作伍大、伍二,语气并不生硬。
“差爷辛苦。”
谢怀薇紧闭双眼,呼了一口气,率先迈步。
好在秋月等人不用戴枷,替三位夫人提着脚镣,稍稍减轻了负重。
“姐姐!”二夫人欲言又止。
谢氏子女,哪个不识文断字?
这里面的弯弯绕,她能悟不出来?
“走吧!”
谢怀薇没有多言。
此时说再多的话,都比不上活着。
一路无话。
只有哗哗作响的锒铛碰撞之音。
无论是谢怀薇还是其他两位夫人,都咬着牙坚持着。
临近傍晚,到了泸州驿站。
一江之隔,便是青州。
“大夫人。”伍大学着秋月说话,称呼谢怀薇大夫人:“白日里,男女有别,临行仓促,但此间,须得换上赭裾。”
谢怀薇点了点头,忍着脖颈和脚踝传来的剧痛,吩咐道:“秋月,一路劳苦,给两位差爷敬献些茶钱。”
“伍大人,驿站饭食粗略难咽,可否让秋月买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