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惊叫声引来石崇礼的注意,妖冶柔美的面容此时堆满阴鸷,桃花眼微微敛起,释放着浓得令人窒息的杀气。
“母后!来人……”话到一半,站在虎背上的舞姬发现她神志清醒,倏而转身,手中兽鞭直直朝她攻来。
芸秋半分武功都不曾有,如何能躲过狠绝的杀招,只一瞬,就被捆住了咽喉。
太子手疾眼快,迅速击晕身旁癫狂的侍卫,夺过长剑,剑风随翻腾的身形破空而至,将兽鞭利落斩断。
一直按兵不动的杂耍艺人见状,皆从铁笼底下的暗格中抽出武器,加入到打斗之中。
看出招,竟有星鸾宫的积宿剑法和虹霄派的五洋真意,还有许多不曾见过的招式功法,皆出手迅猛,砍杀失了神志的宾客之余,齐齐向着孤立无援的太子攻去。
如此阵仗,摆明要置太子于死地。
公孙闻暗道不好,想回身相护,却被胡尤阻挡,七尺长的骨杖攻守皆宜,公孙闻数次潜行皆被拦下,迟迟不得逃脱。
龙座上的天子已然陷入癫狂,若吸入更多的鬼箓香,怕是再难清醒。
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心焦。
“石崇礼!你这是造反!”太子挥剑拼命抵抗,芸秋跌坐在他身后,喘息着,缓缓爬到阳皇后残破的身躯前。
“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手中热茶饮尽,石崇礼抻了抻绣有展翅凤鸾的蔽膝,缓缓站起,“尔等无故发狂,或互相残杀,或自我了断,与臣弟何干?”
“你联合外敌,残害手足,定为天下人不耻!”
父王失志,母后身死,太子怒不可遏,横腰劈出一剑,击退身后几人,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截玉笛。
他将玉笛置于唇边,长指翻飞,阵阵诡谲笛声从中倾泻而出。
霎时间空气凝滞,刺目的日光骤然收束,连外头的霜雪都停了一瞬。
而后地动山摇,无数傀儡禁卫从宫中各处出现,或地牢之中,或暗墙之后,或从池潭深处破冰而出,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迅速往延庆宫聚集。
那是用石崇礼换来的西蜀傀兵。
看着外头黑压压的重影踏步而至,石崇礼唇角陡然沉下,而后,徐徐勾出一抹冷笑。
那些用他的命换来的铁疙瘩,竟成了自己夺取皇位的绊脚石,真是讽刺。
天大的讽刺。
与此同时,殿外停留的马车箱匣接连打开,藏匿其中的江湖派众悉数窜出,手持武器直入殿中。
定睛一看,竟是这些日子停留在洛京城的各门派众,其中不乏倒戈的星鸾宫弟子。
想到数月前星主天魁的种种异样,以及那日无端出现的洪武门军师头颅,公孙闻悚然心惊,一时摸不清其中因由。
他们早已服下解药,丝毫不受鬼箓香影响,绕过失神挥砍的敬帝,把刀锋齐齐对准腹背受敌的太子。
“尔等宵小,竟敢背叛师门!”
星鸾宫由他主持,素来支持皇室正统,而今门中弟子竟倒戈相向,站在三皇子身边向太子发难,真是岂有此理!
公孙闻气极,金凌剑出鞘,一剑挑开纠缠不休的骨杖,势要了结这些门派叛徒。
胡尤如何能罢休,骨杖坠地,“哚”“哚”两声巨响,殿内猛兽相继发狂,再不压抑自身的兽性,咆哮着朝宾客扑袭而去。
一时间,延庆宫内外陷入一片混乱。
沉重的傀兵顷刻便至,手提刺枪和玄铁盾踏入延庆宫。
玉阶上的软雪抵不过傀兵的铁步,顷刻便碎,檐瓦的积雪亦被震落,溅下一地狼藉。
江湖派众人数不足,有鬼箓香相助,还能略占优势,可傀兵并非活物,不受鬼箓香影响,战力亦不可小觑。故而傀兵一出现,太子为首的殿前军逐渐占据上风,竟有反扑之势。
石崇礼负手站在殿中,眸色晦暗,眼底浮上一层难以察觉的焦躁。
少顷,他拿过面前的酒壶,狠狠掷落在地。
尖锐的碎裂声将持续的笛音打断,傀兵陡然停住,继而失去控制,竟纷纷转身,朝太子众人袭去!
太子大惊,一时也摸不清他使了什么手段,只能仓惶闪躲。
傀兵无知无觉,又坚实耐用,看似无敌,实则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引领傀兵的笛声必须时刻不停,一旦被其他响声打断,便会彻底失控。
蜀王狡诈,岂会以区区皇子为质,就将强大的护国秘术拱手交给北晋。敬帝向来自负,只以为西蜀畏惧其强盛,才主动送上这求和之礼。
傀兵沉重的步伐变得混乱,众人惊惧,唯有芸秋格格不入,她呆愣着,跪在阳皇后的残躯前,裙摆满是飞溅的血污,掌心亦沾满黏腻,浓烈的血腥气将她环绕,她恍若未觉,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只怔怔凝望着那具残破的尸身。
刀剑铮铮声响落在耳边,挑落她早已歪斜的缠金珍珠冠,才让她恍惚回神,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