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之外的棣渊城中,月阑楼上,长袍美人正倚栏酌酒,嗅风赏月。
他近日频繁来往于两国,脸上不见半分疲惫,却是长眉微凝,似竭力隐忍着积聚的戾气。
一方暗影悄然落至身后,拱手禀告:“公子,南唐主回信,已准备万全,只待公子引路前往。”
长指捻起白玉酒杯,琼浆清透,在杯中来回晃荡,酒滴将离时,又被余下的玉液牵引,重新回到杯中。
“东莱岛呢?”
暗影垂首:“数日前已动身,不日将至。”
“很好。”美人抬眸,浓密的羽睫倏而扇动,露出那双深邃无影的漆瞳。
“传信至北晋,便说时机已到,望殿下早做决断。”
暗影稍顿,话中隐有疑虑:“若不紧逼,怕是……”
“无妨。”两指猝然松开,几乎同时扬起后指,玉杯被浑厚的内力包裹,载着美酒径直窜出,冲破结实的窗布,直直击中停在对面栏杆窥伺的玄鸦。
玉盏尽碎,玄鸦的脑袋亦被击破,当场脑髓四溅。
“不用我督促,自会有人逼他动手。”
冬至刚过,洛京也变得愈发冷了。
重檐顶上蓄了厚厚一层雪白,枝条上的残雪过重,一旦失衡,便带动玄瓦上摇摇欲坠的厚雪,扑簌簌从屋顶滑落。
藏冬往烧的旺盛的炭炉里添了几块金刚炭,见苏南烛穿得单薄,拿过两张兽皮制成的绒毯,分别盖在她肩上和腿上。
“这几日雪一直不见停,娘娘可莫要冻坏了。”
周太医日日来诊脉送药,娘娘的身子却半点不见好,莹白的小脸从前还勉强有几分血色,如今煞白煞白的,倒显得那双猫儿般的眸子格外大。
苏南烛将肩上的绒被拢了拢,看着迎春送来的清粥蒸菜,不满地撇撇嘴:“吃这么些东西,身子也暖不起来。”
迎春看了眼桌上青青白白的饭菜,小声询问:“娘娘若觉得寡淡,奴婢去让御膳房换些别的菜来?”
“算了。”
苏南烛摆手,她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镣铐也因为频繁剐蹭伤口被撤下,行动倒比从前自如许多。
邪毒在她体内肆虐,也让她的肌肤变得更为脆弱,玄铁制的镣铐日夜磋磨,导致她手腕脚踝都被磨掉了一层皮肉。指尖更是时不时出现新的割伤,别说锋利的纸张边缘,便是新制的碗沿也能伤她。
“周太医不让我食辛辣油腻之物,换来换去,也无甚差别。”
见她神色黯然,迎春于心不忍,只道:“娘娘身体亏虚,半点刺激的食物都沾不得,口腹之欲不比性命重要,娘娘还是先忍忍为好。”
“既不能食,”苏南烛抬头,眼里盛满期盼的莹光,“拿些新鲜的山椒给我闻闻,可好?”
“山椒?”
“若没有,风干的花椒也成。”她埋首于绒毯中,闷声道:“权当是望梅止渴了。”
“好吧。”
她甚少同她们提要求,况且从小厨房拿几颗花椒也不是难事,迎春略一思量,爽快地答应了。
翌日,花椒盛在白瓷小碟上,放到矮几前。
苏南烛正与小白大眼瞪小眼,一人一蛇无声交流着。见迎春进来,眼皮只轻轻一抬,复又重新迎向那双堪比红玛瑙的蛇瞳。
她与小白相处还算融洽,哪怕石崇礼不在玄极殿,也会允许它来自己的西殿闲逛。
许是她房中炭火长燃,殿内比别处更为温暖,小白来的次数也越发频繁,初时迎春藏冬还会警惕防备着,久而久之,也发觉小白不会伤害苏南烛,便由得她们独处。
见她喜欢,石崇礼索性将小白平日使用的软垫放到苏南烛殿中,便是他自己,偶尔也会到西殿留宿。
但凡石崇礼来她房中留宿,迎春与藏冬便会格外殷勤,早早将茶水宵夜备好,又额外添置两床锦被,算得上面面俱到,不可谓不尽心。
旁人都以为两人恩爱不疑,却不知殿里的床一直空着。苏南烛只睡软塌,许是提防她,石崇礼也不睡床,只坐在她对面,两人隔着矮案,倚坐至天明。
石崇礼习惯在闲谈之余,抬手触碰她。
似赏玩器物一般,长指落在她下颚,颈间,轻轻摩挲,来回观察。
原只以为他有这等变态的癖好,待发现他对待小白,亲昵的动作有过之而无不及时,便也大致能理解他的行为。
只是理解归理解,她仍旧觉得恶心。
“听闻你有十二名契生,怎么从来不见他们跟随你左右。”
苏南烛撇过头,又一次躲开他伸来的手。
“与毒物共生多年,本宫的身体都能被折磨成这副模样,他们哪还有命在?”石崇礼笑眼盈盈,眸中不见分毫悲痛,“可惜施行衔息血契需大司祭相助,不然……定会将你变作我的。”
苏南烛背着他狠狠翻了个白眼,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