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玉鳞蟒。
它通体雪白,鳞片随着蛇身扭动闪烁出变幻莫测的浮光,此刻正昂着头,越过半尺高的门槛,朝她缓缓爬来。
苏南烛从前只在山海奇志上看过玉鳞蟒的画像,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这世间真有如此华丽的毒物。
手脚还带着镣铐,苏南烛没法跑远,只能贴着墙壁往后挪,凝神观察玉鳞蟒的一举一动。
它很是谨慎,抬起小半截身躯在殿门口茫然打转,似被散泻到殿外的鹤涎香气迷了方向,只迷惑地吐着信子,迟迟没往软塌方向靠。
确认它没发现自己,苏南烛稍稍放下心。
可老天爷惯爱与她开玩笑,没等她缓过神,一阵冷风自北向南穿堂而过,满室尘香瞬间散去大半。
玉鳞蟒慵懒的身子终于有了反应,扁平的脑袋高高抬起,殷红若玛瑙的蛇目好奇地四处探看,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双方目光恰好对上,苏南烛蓦地僵住,神经亦随之紧绷。
那柔软的活物却十分放松,雪白光滑的身躯蜿蜒而入,沿着地面快速滑行,很快缠上一侧虬柱,隔着软塌与她对视。
虽早已百毒不侵,可被蛇咬一口总归疼得很,苏南烛倚着墙壁站直,试图用凌厉的目光将它赫退。
一人一蛇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有进一步动作。
不同于玉鳞蟒的游刃有余,怕对方骤然突袭,苏南烛片刻不敢移开目光,直盯得两眼酸涩,眼底快要蓄出泪来。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打算放弃时,前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石崇礼甫一回宫,便将腰上坠满金玉的革带脱下,任由宽袍裹风,不紧不慢朝西殿去。
时至初冬,檐廊下已悉数挂起挡风用的暖帘,隔着重重帘帐,石崇礼只轻轻一瞥,就发现半开的雕花门扇。
含情凤眸顷刻眯起,轻慢的步伐也随之快了几分。
待他拄着手杖推门而入,见苏南烛蜷缩在床榻角落,张开锦被挡在身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虬柱。
再侧头,石崇礼愣怔片刻,才道:“小白?”
听到熟悉的呼唤,玉鳞蟒圆滑的脑袋终于从苏南烛的方向移开,见到石崇礼,便盘旋着潜下身子,迅速朝他靠去。
石崇礼亦伸出手,好让它顺着手臂爬到自己肩上。
被唤作小白的玉鳞蟒亲昵地在他颈肩处徘徊,苏南烛捏了捏僵硬的脖颈,疑惑道:“你认识它?”
“嗯,小白跟我许久了。”
石崇礼抚摸着它光滑细腻的身躯,继而翻掌,用手背温柔蹭它脑袋。
小□□色的眼皮微阖,信子频频抖动,似乎很是享受。
“蛇类畏寒,它平日都在寝殿里待着,许是今日本宫回来得晚,殿里温度太低,它顺着气味寻我,就阴差阳错跑到你宫里来了。”
他边与小白戏耍,边坐到苏南烛所在的软塌上,动作极其自然。
“怎么,吓到你了?”
苏南烛摇摇头:“只是怕它咬我。”
“小白温顺,从不咬人。”
石崇礼噙着笑,细长手指落在闪着异光的鳞片上,一寸一寸,轻柔抚弄。
“七岁那年,我以质子之身前往西蜀,蜀王仁厚,让我独居一隅,与无数毒蟒共生。”
他声音轻盈,若悄然而至的冬风,初觉轻柔,寒意却透彻入骨。
“那铁笼不过方寸大小,却有密密麻麻的毒蟒缠绕其中。我无处躲藏,只能勉强跪着,任由他们啃食我的血肉,咬断我的筋骨,把体内毒素悉数融入我身,残我躯壳,腐我魂魄,却始终留有一丝生息,叫我能窥见日升月落,感受酷暑严寒。”
苏南烛听得毛骨悚然,禁不住把怀里的棉被紧了紧。
石崇礼却仍旧在笑,视线与玉鳞蟒的赤瞳紧紧纠缠,眸内融光绚烂,温柔的近乎滴出蜜来。
“我日渐长大,无法在笼中立足,便只能将与我争夺地盘的毒蟒互食。想来它们并未读过圣贤书,不懂精诚团结的道理,反而各自单打独斗,最终尽数败在我手下。”
“可唯有小白,它从未主动攻击我,亦不与我抢夺这方寸地盘,只安分圈在角落,既聪明又讨巧。”
玉鳞蟒似能听懂他话中之意,缓缓缠上他手臂,乖顺躺在他掌中。
在此之前,他不曾与旁人透露过自己在西蜀的境遇,无人知晓他受过多少折磨,亦无人知晓他这一身无解的顽毒究竟如何沾染,只知他依靠一条如簧巧舌,收买囚宫内的宫人,设法与江湖各大门派建立联系,利用北晋皇子的身份达成交易,得到制炼药蛊的方法,绞尽脑汁为自己筹谋出一条后路。
一条复仇夺权之路。
“它是第一个臣服于我的活物,为回报它的忠诚,我将它带回北晋,予它一世荣华。”
他收回思绪,仰头与玉鳞蟒对视,却是话锋一转,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