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家几兄弟各自散去,抵达小院的萧义望着院中晾晒着的各色药材发了会儿怔。等再回过神时,原本书桌上未理好的书已被他翻开。
外头的药香被风拂向房内,半敞的雕花木门将光影分割成阴阳两半。
……虚合四形,浮大迟软;及乎寻按,几不可见……实脉有力,长大而坚;应指愊愊,三候皆然。
肖恒远多年来的脉案都被记录在册。
不过萧义只记得自家大哥在来到萧家村之后的事,先前的旧伤来历那是一概不知。陈年旧伤若是将养得当,这人的身子便能慢慢恢复,几乎不影响寿数。
而当年的肖恒远年轻力健,当年的萧义尚未开始学医。萧家几人又见他们大哥总能一力支撑起所有,因此他们谁也没将那些旧伤放在心上。
只是等建了山寨后,他们一向勇猛无敌的大哥忽地冒出不小病症。
也正是那时开始,萧义便记录起肖恒远的脉案,并几乎严苛地管束起他的起居饮食。
可就算如此小心翼翼,变数该来还是来。
萧义无法责怪肖君如。毕竟她才是自家大哥的血缘亲眷。
他只是愧疚当年的自己没能早些学医,更愧疚自己在大哥的羽翼之下心安太久没能早些立起来反哺。
轻叹一声,萧义抬眼望向院子。
肖恒远的身子无法支撑四五年,可若是将此话如实说出,不仅大哥无法安心养身子,其他几个兄弟对如姐儿难免生怨。
可她又知晓些什么呢?她连大哥这个祖父都认不得,还曾死里逃生过。
迎着向西而去的光,萧义又是一声长叹:“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
“四叔公好兴致。”
肖君如刚进门便听到有人吟诗,她从未想过这四叔公私下里还喜诗词,这喜好倒是不大符合他那张冷脸。
而她刚腹诽完,房内的萧义已经合上脉案抬眼向她看来,同时还带着冰冷冷的几个字。
“下次让人提前招呼一声再来。”
“我竟忘了,四叔公提醒的是。”肖君如依旧端着笑脸,紧跟着便踏进了书房。
“刚回寨子便被祖父喊去聊了几句,祖父又叫我将这些给四叔公送来,也不知是什么珍贵药材。”
看着被摆在桌上的木盒,萧义眉头轻锁,喃喃道:“药材?”
肖君如径自寻了把圈椅坐下,瞧着她四叔公将那盒子开启。
萧义性情一向冷僻,平日里没别的嗜好,唯独瞧见好药材以及古医书就会爱不释手。
只是今日,他着实没什么多余心思。
“如姐儿今后多陪陪你祖父吧。”
说完这话,肖君如便被不客气地请出了院。而后一段时间里,她遵照着萧烈的嘱咐尽可能花费闲暇时间陪伴在肖恒远身边。
又是一年冬,初雪下了一整夜。
晓月在隔壁院子醒来时天色将将显出些微光。墙头、树顶、青砖铺设的地面,铺满落雪。
寒气驱散走她的困意,一片白茫更使人耳清目明。
“阿兄还不快些起来!”
房里头的晓五被一阵巨响唤醒,接着一股冷风从外头灌了进来。
“……卯时了?”
他坐起身看向房门处,然而哪里还能见着晓月的身影,门外也只有一地洁白罢了。
肖君如院内,原本的积雪被扫至两边露出条青石小径。晓五停下动作抬头望了眼天色而后长叹出口气。
“阿妹怎么还不来……”
被念叨着的晓月此时正端着早膳沿着游廊往回去,同时也没忘帮她家阿兄捎带一个夹满肉馅的炊饼。
不过没等她抵达院子,天又开始飘起了雪。
“……这雪可真大,要是再这样接着下,今年可就比往年要冷上不少了。”
因这场雪,王都内显得有些沉闷,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平安边收拾桌上的碗碟边唉声叹气道:“公子,这雪要再这样接着下,难不成我们得留府过年?”
屋内唯一能被称作公子的是位身着月白衣袍的人,从面容上看似乎十六七的模样。
在昏黄烛火中,这只能被称作少年的男子正手执书卷,气质沉稳非常,纵使他的五官过于俊逸了些,可正是多了的那几分气质使他瞧上去远超同龄人。
见自家公子不回自己的话,平安也不急,依旧自顾自地道:“我们可好久没在府上过年了,公子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
听到这问题,沈安和终于抬眼。
“无需准备,后日便走。”
“后日?”平安有些讶异,直接问道:“可这雪……到时候路怕是不通了。”
“即便如此也要走,难不成你想留下被敲笔银子再走?”
说着,沈安和合上书页又从身后抽出本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