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挑衅地接上。
“库洛洛?”窝金隐含着危险的询问。
“不行。”库洛洛坐在座位上,稳稳地道,“我说过了,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暂时忍耐一下吧,窝金。还有飞坦。所有人。”
那股从车上很多个点弥散开的杀气含而不露地转了几圈,逐渐浓时又在库洛洛的压制下散去了。
“你们真无聊。”驾驶座上的芬克斯开了窗,懒洋洋地把一只手整个儿伸出去,搭在窗框上,“这些家伙多有趣啊,又呆又慢,简直可爱,干嘛非得杀掉?”
“又呆又慢的确……简直可爱?不懂你的审美。”信长嘟囔。
“也许是因为那种松懈的样子实在碍眼。”富兰克林一针见血地道,“我们就像从一个沙盘换到了另一个,看什么都不顺眼。”
“倒不如说我们是从地狱钻一条缝到了天堂的家伙,看到天堂的安详又富庶,联想到地狱的恶魔们心生嫉妒,想要把天使们的一切都毁掉。”侠客说完,仿佛自己也觉得这比喻有趣,哈哈笑了起来。
“啧啧,多丑陋的内心。”芬克斯啧啧连声地挤兑同伴。
“芬克斯就是那种会在屋里养一盒子蜗牛,每天喂露水,然后一只一只地捏起来揪掉壳,看那些光秃秃的肉虫子在盒子里打滚,他再戳来戳去……的那种人。真善美的芬克斯!”飞坦用非常具象化的语言描绘了一番,回敬以辛辣的讽刺。
“哈哈哈哈哈哈!”窝金和信长都大笑起来。
“我可没那么无聊。”芬克斯说完,讪讪闭了嘴,不知是被飞坦说中了,还是被那绘声绘色的形容恶心到了。
前面,面影兄妹从进城起就在低声私语,第一次看到外面城市的蕾姿有无数个问题拿来提问,面影就耐心地给她一个个解答下去。
派克安静地看着窗外,侧脸带着一点好奇和安宁地打量。玛奇整个人趴在了车窗前,双手交叠压在窗户框上,俏脸几乎是紧贴着玻璃向外看,一双璀璨的猫眼睁得大大地,脸上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玛奇?”我趴在她的椅背上,试探着叫道。
“没什么。”玛奇坐了回来,神色恢复了冷淡,像罩了层寒霜:“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的。”
什么?我有点没明白她的话,但也敏感地知道不该再问下去,松开她的椅背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没坐下去。
“库洛洛?”这家伙趁着我站起来、座位前面又宽敞,居然擅自挪到了我原来的位置朝窗外看,我不查向后一坐,差点坐到他身上!
这家伙,也太皮了吧?我的脸还没来得及板起来,就露出油然笑意。
“往里面一点,让我出去。”我顶了顶他的膝盖,沿着让开的缝隙挤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也探身往窗外看。
从深色车窗的倒影里,库洛洛就像被我抱在怀里似的。嘻嘻嘻……总是这样没来由的高兴。
外面,雨越下越大,行人作鸟兽散状,要么匆匆钻进临街的店铺避雨,要么打起一把把花色各异的雨伞,步履匆匆。
我忽然有种感觉——这样开车穿行在城市中的我们、目光炯炯新奇又探究地看着窗外的我们,就像在野生动物园里驱车自驾的游客,用那种善意或恶意、但无论如何都高高在上的漠然目光,打量着另一个物种的神奇生命。
事不关己地。
“的确太松懈了……原来是这样吗?”我曾经习以为常并身处其中的状态,原来是这样脆弱。我戳了戳库洛洛的肩膀问:“你也想杀了他们吗?”
库洛洛回神想了想,“不,不如说完全没有感觉。”他看着外面,眼神无限趋近于蹲在树下看着蚂蚁忙忙碌碌的孩童,带着天真、好奇、探究,一种近乎冷漠的客观。“因为完全没有威胁,不是吗?”
“何况,人这种生物,活着比死掉有趣很多。毕竟死人只有一个样子,但活人却有无限的可能——最复杂的潜力动物,大概是这样吧。”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都是幸运儿。”我按着胸口,发自肺腑地感叹。
库洛洛回头看着我。“为什么这么想?很少有人会这么想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在流星街吃了很多苦,”我搭着他的肩膀,神色一时间温柔到近乎爱恋,“但是,我们获得了力量啊。”
力量,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比我还重要?”库洛洛发问,我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说了出来。
“是的,比你还重要。”我含笑注视他。
“有了力量,才有生命和尊严。而没有这些——”我拿什么爱你?
最后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库洛洛明白的。因为,“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我们能站在这里,就都是,力量的产物。
“没错。”库洛洛转头看向窗外,“我们和他们,根本不是一种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