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绝生下葬的那天。
十八在山下采买祭品的时候,有位跛脚的妇人叫住了他。
“请问……这附近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南风的人?”
南风二字一出,他神色骤变。
这是一个不该再被提起的名讳。
妇人见他不言,又换了个方式问:“就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刀客,身上总带着两把短刀,走到哪都带着股酒香的人……”
呵,酒香。
如果不是此人提起,他都忘了师父身上会有可以称之为“香”的味道。
那是师父尚未酗酒时,随身携带的酒壶散发的醇香。
十八默默地打量了妇人好一会。
妇人看穿了他的戒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不瞒您说,我……算是南风的故人,受夫人……啊不,是受我家大小姐所托,来给他送一封信。”
十八的表情凛冽起来:“你家大小姐是哪位。”
妇人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小了些。
“西、西洲柳家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冷冰冰地背过身去。
“他对你家大小姐的信不感兴趣。”语毕,他就迈着长腿离开了。
这妇人倒是个不怕死的,远远地跟着他上了山。
因为腿脚不便,一路上跌了好几次。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隐忍怒意:“不想死就赶紧走。”
妇人打了个寒战,但依然执着地站在原地。
“用不着你动手。等我把这封信带给南风,完成大小姐唯一的遗愿,我自己就会去死!”
十八不耐烦地拧眉:“可他已经死了。”
妇人满面茫然。
“怎么可能……他不是很厉害吗?只有他,只有他能替大小姐报仇了啊……”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那个柳家的臭女人……到死了还想着利用师父。
十八嫌恶地瞥了她最后一眼,正欲转身离开。妇人哭着叫住了他。
“公子!至少……至少让我把这封信烧给他!”她步履蹒跚,执拗地跟在十八身后,“希望南风了解当年的真相后,能明白大小姐的苦心……他们才好在九泉之下相见啊!”
妇人的撕心裂肺只换了十八一声冷哼。
“真相就是他遭到了背叛。”
“不是这样的!大小姐从没有背叛南风!”
一想起主子受过的误解和苦难,妇人的眼泪更凶了。
“只是她太傻了,什么都要自己扛着……”
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十八眯了眯眼,决定替师父听一听所谓的“真相”。
事情要从柳家立业的时候说起。
大锦西的岭西蒋家,当年在柳家立业时帮了不少忙。柳家老爷知恩图报,一直与蒋家交好。
直到蒋家的少爷接手家族产业,一切都变味了。
他不仅借着祖辈恩情在生意上占了不少便宜,还对柳家的一对千金动了心思。
彼时柳家的两位小姐都瞒着父母有了心上人。
大小姐内敛谨慎,把自己的心意藏得很好,与南风的感情算是顺利。
就在二人盘算着未来的时候,蒋家少爷抓住了二小姐的心头好,并以此作为威胁,要求二小姐嫁给他。
蒋家是柳家最大的客户,是得罪不起的主。可大小姐又不忍看着二小姐日益消瘦,落入贼手。
于是她开始主动接近蒋家少爷。
此举令蒋家少爷心情大好,不仅不再提二小姐,还许给柳家不少好处。
但是南风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为了避免把意中人卷进来,她向爹爹撒了谎,用很残酷的方式把南风逐出了家门。
南风会痛。她也会。
但是只要所爱之人都能平安顺遂,她愿意承受一切。
……
“大小姐出嫁后并无怨言,一心料理蒋家。没曾想那位少爷不领情,带了许多没规矩的女人回家,不仅冷眼看着大小姐受欺负,还为了扶正一个妾室,给大小姐下起毒来!”
妇人的哭诉愈发悲戚,到最后变成了愤恨。
“可惜我是个蠢的,直到大小姐临终时我才看出来……如今蒋家买通官府打赢了人命官司,正要把柳家逼上绝路。”
她的眼里逐渐流露出杀意。
“大小姐十几年来的努力不能就这样白费。就算要散尽千金,我也要让大小姐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