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的李怡安,她的脸红彤彤的,明显是冻坏了。
李京晟接过少女,一截细瘦的手腕杨柳似的挂在身后,他小心的放回她怀中,摸到了脉搏上斑驳的痂。
青年背过身,扯下身上耐寒厚重的狐氅,将她整个人都包进去,连脚背也捂暖了一同包好,就是手法不太熟练。
李京晟偏头和留在那问话的侍从交待着,侍卫名叫阳淞,是个块头很大的粗汉子,浑身青铜色的皮肤,和外表的狂躁截然不同,办事最老练谨慎。
“事情既然出在钟家,说法自然也要由钟家来给,既然人死都死了,欠下的债就交由活人背,你知道怎么处理。”
青年不咸不淡地说。
“是,主子。另外,还有几个巡逻的弟兄来报,说湖岸边还有几个庶孽在等候发落,您看?”
李京晟总觉得怀里的人不安分的在动,他低头看去,女孩的睡颜不甚平稳,冰冷的肢体给了一点温度就开始肆意攀升,李怡安发烧了。
真是什么“好事”都给她凑上了。
李京晟的嘴里憋了几句脏的,却没法对着一个话都讲不出的人发脾气,那让他觉得是自讨没趣。
“不用省,不该留的人不用留。”青年转头轻飘飘的出声。
“少爷,那里面还有些是邻省和省京人家的子弟,要不要……”汉子点到为止,说的很明白。
他的直白并不是冒犯,如今李氏新任掌权人洗牌在即,生意重组才是大事,得罪哪家都对李家没有好处。
李京晟朝他看过来,目光里只有疑惑,但正因如此才让人直冒冷汗。
因为他只是好奇为什么不这样做,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挂上他的嘴角。
阳淞看懂了,一行人刚好走到备好的马车前,他几步走上前拉开车门,在一众亲卫的注视下,青年踩着木阶抱着少女坐进去,又拉开帘子,叫来了一个消瘦的年轻人。
“其他的事情有阳淞看着办,但唯有一点,我信不过其他人。润青,去调蝰线的人,给我查钟青阑失踪后的行踪,查到底,你知道我爱听真话。”李京晟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再告诉所有虎豹骑,最近一段时间,直到钟家二小姐下葬之前,都不要离开老宅半步,说不定有人想浑水摸鱼。”
消瘦的年轻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直到听到关于虎豹骑时发出疑问:“初秋的时候不是说年后要打仗吗?省京的人刚刚下来,少爷你还要上前线?”
“如果省京的人肯安分些,那大家就都能过个好年了。”李京晟盯着泥泞的车轮,无所谓地说道。
李怡安无意间瞟见洗手台上挂着的湿毛巾,只见毛巾上的泥点已经干了,剩洗盥池上还淌着泥痕,她好奇的拎起来,又丧失了兴趣似的丢掉。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李怡安走出卫浴,又坐回床边。
房屋里弥漫的草木香,让人无路可退。
那个人看起来不经常住在这里,他看上去是这样的人,只会在书房将就的人。
窗外阳光正盛,门后有侍扑细碎的脚步声。
少女踱步到书桌前,倒谈不上她有多好奇,只是屋子里一共也没多少东西。
桌上的东西摆放很是杂乱,搭了一半的扑克塔堆在角落,几张合同,随处可见的笔和乱插书签又晦涩难懂的文学书。
她随手翻开一个文件夹,写的尽是简报,李怡安多看了几眼就扔在一旁,她又捡起下一个,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却没比上一个好多少,但她看懂了几个字,土地转让。
李家真的迎来了这个艰难的冬天,而且比外头传的严重得多,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如今名下挂着的已经没什么实产了,大部分的产业也被变卖出去。
什么东西在掏空这里,促使这十几年来,李家疯狂的抛出从前滚滚生财的家业,扼住自己的咽喉,平缓的步入消亡。李怡安打开剩下的文件夹,一个相同的名字横贯了大多数合同,占了大头。
三树实验。
李怡安皱眉。
那些逐渐愈合的伤疤好像又裂开了,血和肉溢出来,裹住她,不让她前行,李怡安又一次想剐开手掌上的痂,可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因为她只碰到了抵抗在伤口上的,柔软的棉纱。
让人窒息的污水又涌上来。
“少爷,钟小姐的葬礼被安排到了下月初五。”一个年轻人敲了敲门,得到许可之后推门走进书房,只见一左一右各坐着两人。
钟青阑落水身亡那晚过后,钟李两家默契迅速的接受起了这个事实,再没有人称她为李二夫人,都改口叫起了钟小姐,年轻人很识趣。
“这么快?”靠在书架旁的男人微微惊讶,看向了坐在窗边的青年。
窗边的人不答,倒给了他自导自演的机会。
“阿晟,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负心汉。”蔡延年斥骂着,一口咬下半个香蕉。“要知道有今天,我早该多骂骂你,好让你洗心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