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起朝是个百年大国,涌现出无数的明主和贤臣。它以它广袤的土地、众多的人口、发达的经济、开放的思想、多元的文化,震慑着周围的国家。如果有人整理过它的历史,一定会被其蕴藏的浩瀚广博震惊,也一定会为末代的青衫君王叹息。有道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元佑二十年,这个强大的国家隐现颓势;元佑二十四年,这个国家走上了下坡路;元佑三十四年,这个国家在最后的狂欢中迎来终结。
历史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元佑二十七年夏,一场规模空前的瘟疫突袭阳荥,进而以惊人的速度扩展,威胁整个起朝。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动乱频发。
“苏苏,这里!”纳兰云蘅急促的声音响起,因为带着面罩,所以有些沉闷。
苏明朔听到声音立刻跑过去,匆忙的脚步践踏起一地的污水和泥点。
这响动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跑过去一看,躺在木板上的人面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却只是往外出气,双眼紧闭,嘴唇泛紫,干燥开裂。纳兰云蘅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端着碗给他灌水:“怎么办啊苏苏,灌不进去。”声音颤抖着。
苏明朔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已有了数,却还是将他身体放平,从一旁取了少许药粉吹入他鼻中,趁他打喷嚏时命纳兰云蘅掰住他的嘴,自己一勺勺喂了进去。
喂完药后,两人一站一坐,看着他呼吸平缓后开口:“这样,应该行了吧?”
苏明朔的声音清晰冷静:“我们只能尽全力做好工作,挺不挺得过去,得靠他自己。”
纳兰云蘅垂着眼看他干燥的双唇,拿手帕浸湿了,沾沾他嘴唇,一边做一边说:“他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一眨眼就…”
苏明朔检查着周围病人的情况,时不时喂口药:“生命总是这样脆弱,所以我们要更加努力了。”
纳兰云蘅吸吸鼻子,将眼泪憋回,站起身去查看避瘟丹的燃烧情况。
苏明朔面对死亡如此冷静,她毫不意外。苏明朔行医多年,同阎王殊死搏斗多年,并非是已经看淡了生死,而是将自己的状态保持在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程度。只有这样做,才能最大限度地救治患者。
一声细弱的□□在耳边响起,她下意识转过头,就见到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女孩,眼眶一下子又红了。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瘦,明明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却蜷缩着身子躺在粗糙的木板上,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儿,闭着眼,期待着世界的美好。她不禁想,若是她的母亲见到,不知该有多伤心。
“饿吗?”纳兰云蘅蹲下身。
她两片薄薄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不可闻。
纳兰云蘅将耳朵贴到她唇边才听清。
“不饿…想…阿娘。”
纳兰云蘅眼泪涌出:“对不住,我…我不知道你阿娘在哪儿…”
身边两个人抬着木板匆匆而过,板上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中年女子,方向是乱葬岗。
瘟疫爆发前,那里只有一人高的杂草,至于有没有坟墓,这不好说。瘟疫爆发后,那里就堆起了无数的尸体,成了名副其实的“乱葬岗”。
“娘…”小女孩声音抬高了些。
纳兰云蘅只当她还在□□,抹抹泪承诺道:“放心,你一定会和家人团聚的。”
那小女孩不为所动,只是仍旧叫着:“阿娘…”一声比一声高,一串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到木板上。
纳兰云蘅悚然惊觉,她是在对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叫。
她一下子低了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医师,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纳兰云蘅抬起头,苏明朔面前站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惊慌无措,言语间尽显着急。
她双手抓着苏明朔的胳膊,颤声道:“我求求你,我姐姐快没命了…我一路跑过来,都没人答应…”
“我随你去,你先别急。”苏明朔收拾着东西,一边出言安抚。
纳兰云蘅拿出手怕给小女孩擦擦泪,站起身往袖中塞了些熏香草药,追上了二人的脚步。“你姐姐在哪里?”
小姑娘流着泪道:“胡玉楼,求求你们,一定要去。”
苏明朔没说什么,只是拍拍她肩膀。
因洋芋街感染者众多,所以安济坊设在了此处,两地相距甚远,有没有马车,三人只得急匆匆地跑。
“苏姑娘。”一人自旁挡住去路。
三人险些撞在他身上,定睛一看正是卜畅。苏明朔语速极快:“此事人命关天,烦请公子让路。”
卜畅非但不让,还背着手扫了三人一圈儿,笑着对小姑娘道:“迎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三人不愿同他废话,想从他身边绕开继续往前。卜畅双臂一伸:“苏姑娘,我家老头儿身体差,烦请你去看看。”
“据我所知,卜大人并未感染瘟疫,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