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江南的美,心中暗暗为姑姑做了打算,姑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实在不应将剩下的时光全浪费在皇宫这方寸之地。
文棠继续说着:“若是姑姑愿意,我可向圣上请求放姑姑出宫还乡。”她顿了顿,又道:“太后那里,我也可替姑姑去说。您尽心尽力在宫中服侍多年,太后应该能体恤您的。”
张姑姑将文棠拥得更紧,文棠能清楚听到她因激动而突突起伏的心跳声和似悲似喜的隐隐抽泣声,就在快误以为张姑姑要同意的时候,却听她回绝道:“不了,还是不回去了。”
“您哭了。”文棠轻叹一声,松开张姑姑的手,取出白绢替张姑姑拭泪。
发现自己失态,张姑姑赶紧抬袖擦拭眼角,微笑着道:“姑姑这是高兴的,为你高兴!”
“姑姑为萧家蹉跎半生,也该是去过自己生活的时候了。”
可不论文棠如何劝说,张姑姑仍是摇头,只得作罢。文棠最后只得道:“既然姑姑这样决定,那我也不再勉强。”
张姑姑握着文棠的手,点头微笑道:“你这么早来,是有事要与太后说吧,我带你去。”
文棠跟着张姑姑穿过一条条熟悉的宫廊,来到兰园里。春日早晨,和煦阳光铺撒大地,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兰园里的草儿花儿也都格外精神。一身石青素衣的萧太后,站在万花从中,正手持银剪,修剪花枝。
萧太后低垂着头,一手牵引着花杆,一手用特制的小剪细细修剪着花枝,金色的阳光照到她脸上,微微闪着光。感知到有人到来,萧太后眼角只稍稍向后一瞥,又立即收回目光,仍旧专心致志地做着手边的事。张姑姑和文棠在旁稍等了一会儿,就在张姑姑张口欲言之时,萧太后却先开口了:“来了。”
张姑姑躬身回道:“太后娘娘,安平公主来看您了。”
萧太后手上没停,仍旧继续修剪着花枝,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吩咐道:“柳沁,你去将那江南新送入的春茶沏一壶来。”
张姑姑会意,朝兰园里的宫人们使了个颜色,领着一大群仆婢离开了,兰园中便只剩萧太后与文棠两人。听得“咔嚓”两声,萧太后忽将绽放的白色兰花整枝剪断,放到鼻尖嗅了嗅,说道:“现在的白兰正是最好的时候。”说罢,转手将兰花递到文棠手里。
文棠也低头嗅了嗅,香味很淡、很淡,却如空谷幽兰那般沁人心脾。
“兰花长在这里始终落了下乘。”萧太后仿若自嘲的笑了笑,将银剪扔到一旁的石桌上,似在自语道,“还是长在墨水旁的兰花最香,最自在。”
文棠默然看着这位曾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感受着她所透露出的落寞和失落。
萧太后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口中低声喃喃道:“我曾以为我会获得夫君全部的爱,以为只要能助他登上皇位,日后的人生路上便再无荆棘坎坷,有的只是美满幸福。早知是这个结果,我又何必......”过了许久,萧太后才又缓缓睁开眼睛,双眸红如赤玉,幽幽地看着文棠,声似鬼魅,道:“真没想到他会将皇位传给赵翎那个竖子。”
“太后请慎言。”文棠镇静地看着萧太后,“如今大局已定,太后又何苦如此执着呢?”
萧太后捂住胸口,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念道:“夫妻结发几十年,枉我真心实意、掏心掏肺,没料到竟换来这个结果,那些承诺、那些誓言都喂了狗了!”
文棠知道萧太后此时怨的乃是已然仙去的成隆帝。这对夫妻识于微时,于逆境之中互相扶持,好不容易才走到至尊宝座。患难与共的二人或许有过永不负卿的山盟海誓,可最终遗下的却是怨愤和不信任,这大概就是登顶至尊的代价!文棠能懂萧太后心中的怨,却无法共情,只道:“果皆有因,出卖亲弟弟的人的承诺也能信吗?”
听到这话,萧太后猛地转头看向文棠,面有惊色地问道:“你都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