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扫把星,克了母家不说,竟还克得我吴国势运衰微。父王留你一命,不过是可怜你活不多时了罢了!”
“兄长离这病秧子远些,别平白招惹了晦气。”
稚子们目光纯真,仿佛那些诛心的字句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闹罢了···
“怕什么,我听说下月他就要被打发去终南,说是养病,恐再回不来了···”
“看这样子,他还不知道罢?”众人顿时嬉笑作一团朝他逼近,笑声刺耳,仿若贴在耳侧,同沙场之上流矢的呼啸交叠,“亏你命好,生做我们吴国的公子,尚且能苟活于世···”
嘈杂中,他眼前混沌一片,唯有那个声音来来回回,如同魔咒挥之不去——
“苟活于世···”
“秦子晰,你只配苟活于世···”
“···”
“真的,只能如此了吗?···”
“醒了?”
猛得听着些响动,秦寒息自梦中惊醒,却见蒙溯反醒在了前头,于猝不及防之下神色一愣,而原本直勾勾的目光全然不避,即便是这样,多少还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蒙溯见状轻咳了一声转而问道,“做噩梦了?”
“没有。”秦寒息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却不避讳,一把将额上的汗珠揩去,看这样子是不准备就此多说些什么,蒙溯早知他会如此,辗转着翻过了身去。
“秦寒息···”
语音方落,于静寂中一道冷冽的目光正是打在她的后脊之上,蒙溯了然一笑,遂改口道,“晰哥哥···”
“倘若真要说起来,你可比我好上太多···”
秦寒息虽未出声,可目光默默定于其后,似是在问“此话何解。”。
“你看同是削兵权,吴王殿下是真心实意地为着你好,又同是兄弟不睦,你也还有吴长公子同秦虞同你掏心掏肺。”蒙溯背向秦寒息,故看不见其神色,只觉着先前的视线回暖了许多,她方继续道,“病痛缠身,习就了你一身的好武艺,母家蒙冤,也终有昭雪的一天,未来于你而言如通途,光明且坦荡。”
“光明且坦荡···”秦寒息沉吟着,目光有一瞬的游离,沉寂中,他低声地问向对方,“你会同我一道吗?”
“我?”蒙溯眼睑微垂,状似不明所以,“我已同你一道了,如今南诏同吴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不是指这个。”面对如此冠冕堂皇的“表忠心”,秦寒息竟毫不买账,蒙溯瞬时了然,机敏道,“那么,晰哥哥是指哪个?”
硝烟渐褪,原本清冷的目光,瞬时炽热,由冬经春,最抵不过满园的姹紫嫣红,亦或仅仅只是东风拂面的一刻。
“你如何知道我病痛缠身?”
秦寒息语气如常,下垂的眼眸似是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你我这般的人,谁不是一身伤,皮肉上的,五脏内的···!倘若我未猜错的话,你还有咳疾。”蒙溯看了眼秦寒息继而道,“乌木香虽为之刻意,同你身上的沉香一处竟好闻得出奇。”
她似是卖了个关子,默上片刻这方娓娓道来,“我见你屋内常年熏沉香,且有不少乌木摆件,一则定神通达止咳,二则以掩盖你身上的药气。而秦虞善医,大抵也是这般缘故。”
说罢,不等秦寒息开口,蒙溯又道,“你且安心,我是不会嫌弃你的,你我半斤八两,正好般配。”
背后忽而一热,黑影已落在咫尺,语气虽无起伏,而中的欢喜不言而喻,似是宠溺,又不着意,只淡淡地解释着,“我幼时溺水受了风寒落下病根,后因机缘巧合去到终南,习武调息多年已然无碍,反倒是你越发没皮没脸···”
“诶···此言差矣!”蒙溯长眉一挑,看着浑不在意,灼灼的目光却是关切,“没脸没皮有没脸没皮的好处,你幼时坎坷,倘若早些遇上如我这般的,定能时时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秦寒息低笑一声,眉目由此舒缓开去,“彼时同外爷交好不在少数,事后,落井下石者有之,雪中送炭者亦有之。”他未细说,蒙溯却能猜出大概,想来落井下石者众,至于雪中送炭,无出朱陆张三家。可即便是高门望族如斯,官高至九卿,于彼时的形式之下,却也不能明着站队。他们致使族中正支子弟同秦寒息交好,亦算是另一种庇护。蒙溯思及此心下怅然,翻身坐起伸手正要搭上秦寒息右肩,忽被后者一把扣住,回想彼时之尹锋,如此做法倒算寻常。
“现下如何?”
蒙溯讪笑一声方要抽手,闻他此言,又抬眸细看去,便见一双修长的指节正把在脉门之上。
“晰哥哥且宽心,阿胭并非是为达目能舍命之人。”蒙溯笑答。
语音方落,闻得帐外一声低笑,不等二人开口,那人已自报起家门来,“尹锋求见。”
此刻,账内二人姿势不可说不诡异,并坐于床榻之上不说,双手更是交叠于半空,是经一番打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