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帕拉斯·雅典娜伫立图书馆门外,恣意的酒神少年谦卑地摘下花冠,阿芙洛狄忒驯顺地将水罐举过肩膀……也许在后人眼中,诸神的形象汇聚一堂并不奇怪,但几千年前,一个守护神通常意味着一个城邦。
希腊人按照完美的定义塑造了神,建起恢弘的神庙,对他们顶礼膜拜。可在这座海洋深处的孤岛上,十二主神不仅同时出现,还改头换面变成了虔诚的信徒,忠实地守卫着各自的殿堂。
珀伊尔斯·昆西初次登岛的时候就深感惊讶。尽管西尔弗再三强调,它们从被发现起就未动分毫。珀伊尔斯仍然怀疑,是否真的有咒语能使得这些雕塑历经千年而惊艳如初?如果真的有,那前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意图才建造了这些离经叛道的古老造像。
此时此刻,珀伊尔斯正站在半圆剧场内,每周一度地与持琴的阿波罗像遥遥相望。并不是他乐意在此虚耗时光,而是他主持的讲坛实在无人造访。
从马术、帆船到诗歌、演奏……科林斯的课余活动绝对称得上丰富多彩。可他的星象学不似辩论辞藻华丽,又不如戏剧跌宕起伏,再加上他执意不读命盘和运势,不提星座和爱情,自然无法成为学生们首选的消闲对象。感兴趣的人本就不多,能听懂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便有学生偶然进入,不消多时,也会兴致缺缺地离场。
黄昏勾勒出罗马柱庄重优雅的剪影,海鸥伸展狭长的双翼,眨眼便从其间穿掠至海港。重叠的鸣声从远方传来,因距离与画面脱节,形成一种奇异的错滞感。
珀伊尔斯看得有些走神,不觉被冷风卷起手稿。纸张纷飞,但未及他反应过来,它们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咒语固定在半空,颤栗一阵,继而簌簌地落回地面。
“不用客气。”
珀伊尔斯抬头,原本空空荡荡的观众席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孩,正自鸣得意地冲他咧嘴微笑。
他认得这张面孔,垂下视线,将地上的手稿一次性收拢回来,然后才出声道:“怎么,一节天文课还不够你睡的吗?”
“那是意外。”尼克从石阶上跳下来,三两步跨上讲台。“你要是讲这些,我保证不会睡着。”
“对星象学感兴趣?”
“比对背星座表感兴趣。”尼克厚颜道。“黄道十二宫,占星术,天命和未来……听起来很酷,不是吗?”
“星象学不是娱乐,也不是占卜。”珀伊尔斯淡淡地说。“你信或者不信都不是问题,但请不要把它和神婆的茶叶渣混为一谈。”
“你不相信茶叶渣吗?有时候还挺灵验的呢。”尼克板起脸认真地说:“不论是星星,还是茶叶,都是一样的。既然都是猜测未来的手段,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珀伊尔斯正在整理顺序错乱的稿件,听到这里,抬起目光。他在科林斯任教四年,虽算不得资深,也见过形形色色的鬼话连篇,此时此刻,却无法断定这究竟是坦诚还是戏谑。
“你来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听‘猜测未来’的理论。”
“有一半还真是。”男孩扮了个鬼脸,“至于另一半嘛……是因为我想借一本书。”
“书?”珀伊尔斯顿了一下。
“《古希腊历法纪年》。借阅记录显示它在你这里。如果你还需要,两个礼拜我就还你。”
他的确不需要了。那是一本冷门的学术专著,即便对他这样的天文研究者来说,也没有太多参考价值。但让他感到奇怪的不是一个在天文课上打瞌睡的学生向他借专业书,而是那本书虽然小众,也不是什么遗世孤本,何必问他要?
“当然可以。但我记得那本书至少还有三册,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图书馆呢?”
“遗失、外借、修复中。”尼克无辜地笑笑。“大概是我运气不好,如果不是这样找,想看的书十有八九拿不到。”
珀伊尔斯未想太多,只告诉他下节天文课来取。但得到许诺的男孩并未离开,看着他收拾东西,踌躇几秒,再次发问了。
“不打算讲了吗,昆西教授?”
“下周吧,”珀西尔斯温和地说,“快结束了,今天大概不会再有人来了。”
“那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像是酝酿了很长时间一样,尼克清了清嗓子。
“首先我得承认,我对星象学多了解的内容仅限于你刚刚所讲的那些,所以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你,还请见谅——”珀伊尔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据我的粗浅的理解,星象学家通过测定行星运行,就能判断出将来会发生什么,是吗?”
“不错。”
“只要解读方式没问题,那对这个人来说,未来的一切就都是确定并已知的。”
“可以这样理解。”
“那如果我看到做一件事情会失败,然后选择不去做,之前的未来就不会发生了。与现实不符的预言还能称之为预言吗?”
珀伊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