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1 / 3)

在卫秉承的记忆中,两三岁时的叶知凛非常可爱。

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仅在几次周末的家庭聚餐中见过。他记得她惯扎两个小辫子,很爱干净,她有一只河马形状的小儿童车,经常骑着它在客厅里来回穿梭。她很活泼,比属于孩童的活泼要更加活泼一些,她常笑,在语言能力无法组织出她想表达的意思时,她常以沁人心脾的嬉笑声回应。

她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时常会对他们几个大人问这问那,有时卫秉承带了授课材料来读,她便会趴在一旁翻看那些厚重的铜版纸画册,把腿别成“w”的形状。

“凛凛,你在想什么呢?”他有时见她看得入迷,就会问上一句。

她便抬头望他一眼,笑几声,用所学不多的词汇进行形容:“好的事情!”

在去法国之前的聚会上,卫秉承送了她一套儿童油画箱,他本想对小女孩来说只是培养兴趣的玩具,没承想那之后他竟经常收到来自她的画作。那些画作夹在叶志平的信纸里,在那个文学院高材生写得像散文一样的信里,便显得格外如同文艺杂志的副刊——一位相当抽象的意识流画家的作品。

有时她画兔子,直立行走,耳朵和眼睛都出奇得大;有时她画房子,鸭蛋形的屋顶,不知为何被一只石头形状的飞蛾拖着;她还画过一只手表,但因为布局偏差的问题,那只手表的表盘一边宽一边窄,分钟间的空隙逐渐狭窄浓缩,再回到12时已经堵塞成一条浑浊的线,但她没嫌弃,还是寄来了原稿。

毫无逻辑、光怪陆离,卫秉承每次赏析完那些画之后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在梦里他落进海底富丽堂皇的宫殿,那里的一切都是歪歪扭扭的毛线圈状,随着水的波纹不断浮动,国王张着电蚊香似的嘴巴,举起一只水袖似的长剑,遥望那支如同一整块干脆面的护卫军进行壮丽的阅兵。后现代的毕加索!

这激发了他的创作欲,于是他开始为她画回信。一只狐狸,嘴巴巨大,想和直立兔子交朋友;一位女魔术师,她住在鸭蛋城堡里,有一盆神奇的茉莉花,可以命令飞蛾驮着自己的城堡去旅游;还有一位大洋彼岸的波斯手表商,他专门制作售卖宽窄不一的手表,据说只要戴上他的手表,白天玩耍的时间就会变长,漫长的黑夜从此化作一个响指。

他想叶知凛如同一个精灵,她不存在任何坏心思,心里装着的全是快乐离奇的东西,那些东西如同被雨水冲洗过的鹅卵石,在阳光下散发着洁净的光泽和清香。

“…女儿收到你的来信,喜眉笑眼,连连展示给我和美阳看。听说前几日在幼儿园受到了老师的表扬,老师夸她绘画落笔豪放,与个头形成反差,她听不懂,我说你人小鬼大!我想等你回来后,我是定要请你喝次大酒了,往后女儿的艺术熏陶也一并交给你了,大画家。从前不知欧洲这般遥远,固有土地与海洋相隔,还被中东不和平的烟火弥漫视线,故乡今夜思千里,双鬓明朝又一年,怕信慢,提前祝我远在他乡的朋友春节快乐、万事如意。那今天写到这里,改日再续,期待与你重聚…”

1997年冬,卫秉承收到最后一封来自叶志平的书信。

他从校方得知他的死讯后一度感到难以置信。

在他及其平坦的人生中至今还没有经历过身边人的死亡,他从恍惚到悲痛,从悲痛到沉默,用了三年时间才渐渐理解这一回事。死亡,死亡,死亡,从一个名词逐渐成为了一个现在完成进行时的状态,他最终察觉死亡没有结束他的生命,而是令他如影随形。

活着的人活在死去的人的死亡之中。

他回想起叶知凛,那个活泼、纯净、开朗、精灵般的小女孩即将一生被禁锢在失去父母的阴影里,脚下永远被悲伤缠绕,他觉得气愤至极。

气愤于命运斗胆的玷污。

“你…你说啥?”叶春明完全被卫秉承刚刚的话惊到了,这人是说要让自己和凛凛一起去他家住???“卫老师,你,你的意思…”

“我想能抚养叶知凛长大。”卫秉承说。

窗外是午后烈日,但被餐厅的落地玻璃阻挡了不少。室内凉爽,边角处暗褐色的绿植甚至给人阵阵冷意。厅角一侧有钢琴的弹奏声,叶知凛正趴在琴旁静静观看那位年龄不大的演奏者,她时不时往远处姑姑二人的餐桌瞧上一眼,见两人还在谈话,便又放下心来。

“春明,你哥的意外带来变故太大,现在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往后困难重重,”卫秉承将十指扣在一起,拇指间摩挲骨节打了个圈,“你的职业、婚姻都需要考虑,凛凛往后的教育…”

“卫老师…”叶春明本能地叫了一声,见卫秉承被自己打断,又一时紧张错开视线,“我理解你的顾虑,但!”她有些不知要如何继续说。

她想说什么?说自己能应付得了往后的事?但实事求是地讲,她没那个自信。大脑飞速思考,由卫秉承抚养叶知凛,这个如此突然的提议对叶知凛来说却或许是一件好事,他完全可以带给凛凛更好的生活,且自己也信得过他…可他为什么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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