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滚出去,你回来干什么?”刚走到楼梯拐弯处的白萨莎被扔下来的皮箱吓了一跳,她弯腰把掉在箱子外的东西往里拾,一张夹在像框里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巴拉拉和儿子坐在一辆摩托车上,眼望前方开心地张嘴笑着,好像前面充满了鲜花和巧克力。她正仔细端祥着,这时,二百多斤重的巴拉拉已站在她面前,她一把夺过像框,神秘地对白萨莎附耳道:“知道吗?工兵在布满地雷的战场上只要犯一次错,就会粉身碎骨,永别人世,我现在还活着,能够生存,那是老天爷对我的恩宠,知道我一直在牵挂着儿子,舍不下儿子。”说完她又匆匆走回房间。
“哎,你的箱子!”白萨莎在她身后招呼着。回答她的只有“砰”的关门声。拎着皮箱的白萨莎敲开了门,向耷满脸不悦:“又来讨要医药费的吧?我没有。”白萨莎见他的态度如此冷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岔开话题:“哦,我今天是专程来看望巴拉拉的。这是你刚扔出去的箱子,我把它拾回来了。”白萨莎把箱子放在地上,径直走进巴拉拉的卧室。
只见巴拉拉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半张的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这响声就好像是白萨沙把自己的心,放在她那剧烈起伏的胸脯上震颤着,难受痛苦的要命。站在白莎莎身后的向耷唉叹道:“看见了吗?这个庞大、让人做呕的怪兽,我真的无法忍受了。”他还想说:“真恨不得亲手把这个怪兽消灭掉,以解心头之恨,可又不能让她马上就死,死了我就没口粮了。让她活到我那该死的头,行将就木根本就用不着金钱的时候再亲手把她掐死。”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而已。随后向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索性不回家吧,但又没地方可去。现在下台了,别人对我都唯恐避而不及,可目前这种生活,我真的是忍无可忍,每天都要歇斯底里地扯着嗓子大喊,把全部最恶毒的刺激她的语言喷出来,朝这个活死人身上发泄。”
“既然她已经是废人了,你没必要在浪费精力和时间,养足自己的精神,和她离婚,再找一个不就行了,何必彼此折磨呢?”
“这就是我心烦的理由。我虽然没有基本的生活费用,可又舍不下面子去打工,经济不独立,哪谈得上人格独立啊。”
哗哗的流水声传来。
“你们家哪儿漏水了?”白萨莎疑惑地问。
向耷二话不说,箭步跨到巴拉拉的床前,不停地摇晃着她:“喂,蠢货,快醒醒,又尿床了!”巴拉拉猛地坐起,下巴枕在膝盖上,呆呆地在想着什么。
白萨莎用手在她眼前晃悠着:“你没事儿吧?在想什么呢?”巴拉拉正在努力回味着刚才的梦,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脑子是一片空白。忽然她拿过一个枕头,狠狠地朝向耷扔过去:“我最恨的就是别人搅我的梦。”向耷大声向她怒吼着:“你这个蠢货,男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你是一条狗,可手上却拿着宝石,你这个无聊的大怪物,非要毁了我的生活不可,是的,我是一个笨蛋,你只不过是毁了一个笨男人的生活,和这个如此庞大的生物在一起,还不如让我先死了,上天呀,我的处境很不妙,知道吗?我是在和傻子生活在一起啊。”
巴拉拉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指着白萨莎命令道:“你,过来,我的脚现在麻了,帮我按摩一下。”说完,重重地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看她一副不容置否的样子,白萨莎只好从命。蹲在她的脚下,从下往上看她,巴拉拉简直就像个青蛙。
“喂,巴拉拉,你们两个人都到这份儿上了,为什么不离婚?”
“没法儿耶,没法儿耶!”白萨莎等待着她即将接下来的表演肯定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倒苦水。没想到她猛地坐起,把头一扬,不屑一顾地说道:“他现在已经沦为落水狗了,可还要在同类中吠叫,不过没关系呀,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八岁,恭喜我吧,因为我能把他先送进坟墓里,哈哈哈。”
“可这种生活怎么可以忍受?他除了对你发脾气外,什么都不会给你的。我们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没有爱情的生活。”
“命运哪,有时常常会把自己的人权托付给别人照管的。不必向命运抗争,一切听从上天的安排,人这个卑贱的东西是什么都能适应和忍受的。上天既然安排我们坐在同一车厢里,我不会随意调换座位的。走,打牌去,他总不能阻止我欣赏外面的风景吧。”她打了一个哈欠,从她张开的大嘴里,白萨莎看见她的舌苔很厚、很黄,还有斑斑点点,舌头旁边还有很多齿痕:“真是令人做呕的木乃伊!”白萨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巴拉拉下了床,然后对着镜子,用梳子沾着水把头梳得溜光。让白萨莎惊讶的是她最后竟在黑白掺半的发际上别上了一个红色的蝴蝶发夹。
巴拉拉走到向耷跟前,用拐杖咚咚地敲了两下地:“喂,老向,我打牌去了,晚上七点我会按时回来,记着给我留饭。还有,今天的两角钱给我!”向耷目无表情地把两角钱扔在地上。
“拣起来!”巴拉拉命令道。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