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
大抵也是源于他给予的这种靠谱的安心感,我迈出的步伐越来越沉,眼皮也重得几乎要抬不起来:“抱歉,莱米……我感觉我……”
“喂,你——”感受到搭在他肩头的力道渐渐滑落,莱米用力地收紧手臂,牢牢地揽住我的腰肢。
我虚弱地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随后,意识离我远去。
……
烙于锁骨下方的刻纹像是感受到某种呼应,如骤然燃起后又熄灭的火苗那般,微微一窒。
结罗不动神色地皱了皱眉,右手还掐着一把短匕的脖子。
对方挣扎的双手用力地抠入他手臂的皮肤,掀起皮肉,抓出道道皮开肉绽的破口。
彼此都是人形,伤害的疼痛是相互作用的。然而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觉那般,将虎口越收越紧,被他的老师称赞过修长的手指是杀人利器,毫不留情地夺走同类的生命。
咔嚓。
短匕的脖颈呈现出诡异的弧度。
随后他狼狈地变回了匕首的本体,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巷道斑驳的墙面上溅满了飞点状的血迹,生前看起来彪悍强壮的人类男性死后也跟路边的垃圾没有区别,软绵绵的尸首堆叠在一起。
冷冰冰的武器碎片就像寒酸的陪葬品,躺猩红与粉金搅和一团的血泊之中,无声无息,就像是不曾具有独立生命的破铜烂铁。
结罗把求生刀收回刀鞘,扣好功能带,沾满鲜血的手指按了按锁骨左侧下方的那圈半环荆棘:“……看来是碰到麻烦了。”
他回头大致扫了眼解决完毕的追兵们,踩过最后才倒下的那柄匕首,稍稍凝神,利落地蹬上墙面,朝着先前莱米离开的方向寻去。
沿路瓦砾的碎片落了一巷,凌乱的脚印和打斗痕迹鲜明可辨,结罗冷静地顺着残余的血迹跃上房顶,靛青的瞳孔内圈是极致纯粹的黑,他凝神缩眸的模样就跟在嗅血腥气的动物一般。
空气里只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它来自不同的生物,人类的,人形的。
很快,结罗锁定了一个巷道的盲区,他静静地跳了下去,低声:“莱米。”
“鼻子果然灵得像条狗。”空气中流动的气息随着这句冷哼产生了变化,安静隐匿着身型的短弓搀扶着他已经晕厥的人类指导者走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伸手接一下,“来得太慢了,这位娇小姐已经晕过去了。”
苔发的短弓一边扶着她的腰,让结罗能够把她背起,一边冷淡地补充:“没什么大碍,失血加上体力耗尽而已。”
结罗点点头,他对他的教导者的身体素质心里有数,倒不如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你呢,要扶你一把吗?”他看向莱米,言简意赅地问道。
莱米静静地盯着结罗的眼睛,随后放弃了一般扯了扯嘴角,原本一直绷得笔直的脊背微微弓起:“所以说我讨厌鼻子特别灵的狗。”
“没事,肋骨断了两根罢了,走得回去。”
莱米垂下眼,抬手摁住已经浸出血色的黑色劲装,粉金的血液从布料里渗出,黏糊地流过指缝。
被击杀的猎弓血脉优秀,丰富的脉血吸收涌入短弓的身体,强行促生断骨——倘若方才她在听到短弓闷哼的那一刻多看几眼,就会发现他的左肋处早已血迹模糊,狰狞的断骨不自然地错位凸起。
……
眼皮的沉重似乎减轻了许多。
昏沉的意识逐渐苏醒,我艰难地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让我条件反射地心头一紧,随后承重柱上莨菪状的石雕花环让我反应过来,我目前身在的环境是康特维特的内部。
康特维特针对器育师和人形都分别设有诊疗所,只不过收费略微高昂,一般的冒险者除非重伤,不然不会轻易来专用的诊疗所接受治疗。
“结罗?莱米?”
我努力地撑起身体,柔软的被子从胸口滑落,单薄的底裙领口垂坠至胸前,露出锁骨下方隐约的刺青。脱臼受伤的右肩处缠着干净的绷带,纱布在小臂处打了个灵巧的活结。
而脱口而出的嗓音微弱又沙哑,我抿了抿极度干燥的嘴唇,推测我昏迷的时间可能已经超过两个小时。
就在我掀开被子尝试着下床之际,房间的门被谁从外面推开:“老师?”
结罗毛绒绒的黑发率先露了出来,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另一只手端着一木盆的水,靛蓝的眼珠在橘橙色的烛火下显出一种关怀人的柔软暖意来:“身体感觉怎么样?”
能见到结罗,就说明我跟莱米一定没有事。
“我没事,还是多亏了你跟莱米。”处于安全环境的安逸让我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我正想扬起一个笑,余光却注意到结罗端着的那盆水并不清澈,有一缕缕血迹飘在水中。
心口刚刚放下的石头再一次吊起,我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被褥:“他呢——莱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