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胡迪,我,我感觉非常晕,”一把放开他,我顺势躺回自己的地毯,用衣袖遮住刚刚流过泪的眼睛,“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我现在就去找塞特霍太普拿一些薄荷油过来,苏萨你好好休息。”话音未落,他便大步跑了出去,我睁开眼睛望着木制的房顶,心里仅剩的“旅游”乐趣也荡然无存。
孟斐斯是尼罗河三角洲的起点,而嘉鲁要塞大致位于三角洲东北部的沙漠里,参考着公元前十三世纪的古埃及考古发现和我们的社会地位,我心里猜想等大船朝东北方向前进到了终点,或者是尼罗河的支流无法承载大船重量的河段,我们就需要徒步走出绿洲——当然阿尼大人和几位高等官员是要乘坐马车的——到达环境极为严酷的沙漠地带。嘉鲁要塞的确切位置没有被考察出来,但大致位于尼罗河三角洲和西奈半岛交汇地带,也被认为是古埃及法老时代一条古老商路“荷鲁斯之路”的起点。
想必这一路是非常劳累的,我虽然有过从底比斯徒步至孟斐斯的英雄徒步经历,但毕竟是八年前的事了。仔细回忆了累到双脚在地上拖着走的情景,我连忙调整了枕头的位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毕竟能多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跟着一行格尔塞乡亲们,我恋恋不舍地从船上下来,站到松软的河岸上看着远处的烈日和灼沙。面对着泽胡迪和乡亲们我只能强行摆出壮志万分的神情,可心里差点哭出来,一方面是我懒惰成性,另一方面是害怕把小孩子泽胡迪留在野兽巢穴一般的沙漠兵营里。
故意拉着泽胡迪走到队伍的最后,我正要偷偷交代他一些秘密时却发现他在笑。不是那种正常的笑,而是能让人脸皱成一团的那种笑,洋溢着天真和期待,如果非要做出一个比喻,那就像十二三岁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们互相承诺一生一世那种纯真到离谱的笑。
“你可别觉得这是好事,”我踮脚尽力凑到他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我感觉嘉鲁危险极了,你要记着这条路,如果遇到危险你就跑回来。”
他嘴一咧嗤笑出声,眼睛又一次被睫毛完全遮住。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苏萨姐姐,我还以为你要说一些我期待的事情呢,”他从我手里拿过包裹,率先转身大步向前,“我绝不当逃兵,但是我知道你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所以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学习、训练,争取在每一次战斗里活下来,待拉美西斯陛下为我的家人赦免了罪名我便会回到你身边。”
外国小孩就是轴得很,我气得想揍他,但转念一想埃及是他的国家,我可能体会不了,再想到如果谁劝我在保卫中国的时候当逃兵,我怕是要打人。
想到这里我赶忙追上去向泽胡迪道歉,并得到了一个灿烂的笑和一个热情拥抱。唉,家国认同这种东西果然是骨子里的,我以后还是少以己度人吧。无奈叹气,摸了摸自己的假发和面纱都绑的牢固,我又踢了踢左腿,感觉脚腕上的黄金脚镣被绷带紧紧绑着,不必担心走动的时候砸到脚,便大步向乡亲们追去。
这一路从日出到日落,植被渐渐稀疏直至沿途都成了黄沙的世界,空气里的水分明显消失大半。晚霞漫天如同在天上铺开了红橙色的纱巾,星星点点的光亮开始闪烁,而我们也终于走到了荷鲁斯之路的起点——嘉鲁要塞。
和我想象的虎狼之穴并不相似,出现在我视线尽头的是一座方正的石质建筑,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神灯的幻境,沙漠里的神奇小城。因为从我们所在的西边视角来看,嘉鲁并不是一座简简单单的防御工事,而是被一片小型住宅围绕的石头堡垒,甚至我还在那一片住宅里看到了一栋小型神庙的神殿顶端。不为别的,神殿总是要比民居高出一大截,从上面垂下来的巨幅亚麻布也很有特色。
“啊……为什么还有这么远……”
左边胳膊被泽胡迪提着,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四肢都是棉花填充的玩偶似的,实在是劳累,但全身都没有流汗的感觉却是异常而惊悚。
“我完全可以背着你,苏萨姐姐,”泽胡迪一手拿着两个行囊一手拽着我,明明也略有喘息却仍然大言不惭,“我甚至可以背着你走到米吉多,再杀掉十个赫梯敌人。”
我冷哼一声以示轻蔑,但依然意志坚定地在泽胡迪的拖拽之下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
嘉鲁要塞的石堡与民居越近,我越觉得惊奇,这可不是最开始看到的一小片,而是一大片,甚至我感觉这里的居民比格尔塞要多。大路直直通往嘉鲁石堡,而那个灰黑色的石堡也颇为壮观,一眼看过去至少同我本科学校的二层大实验楼差不多规模,两尊塞特神巨型雕塑守在门口,阿尼大人和其他高等官员的马车已经先到了,他们正在和守卫攀谈,似乎是老熟人了。
大路两边就是一栋挨着一栋的方形泥砖小楼民居,整个古埃及都是这样式儿的,只是我看到了不少摆在门口的异国玩意儿,花花绿绿的亚述风格地毯布料、有着立体雕花的陶器和以前从未见过的甜点香料等。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