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儿,感到无聊了,便晃晃悠悠地起身,偏头时,发现冰晶上睡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双手抱腹,面目安详,虽衣裳完好,但依旧能看到胸口贯穿伤造成的空洞。
顾岁晴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到了熟悉的,死亡的钝痛。
顾岁晴盯了一会儿,认出了躺着的年轻女人。
那是她自己,曾经的自己。
顾岁晴感到一阵混乱,她模糊记起易安闭目沉睡的脸,死乞白赖在她身上不肯下去,待深想,片段似的幻觉又离她远去,再抓不住。
她想起来了,耶律昂沁兵围上京,她服下阎王帖,时日无多,假意献城时那狼子同归于尽 。
她已经死了。
易安呢?
念及此,门外进来一个男人。
易安更瘦了,满身风尘,像是刚刚出了躺远门,外袍挂在身上一样,走路都漏风,他从门外进来,倚靠在冰晶旁,表情无悲无喜。
那是一种平静的麻木。
顾岁晴想要碰碰他的脸,手却从易安的身体穿过。
好吧,她确实已经死了。
易安似有所感,猛地抬头,目光却落在了顾岁晴身后的岩壁,那里空空如也。
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目光是交汇的。
但也仅仅一瞬间。
易安的目光终究,也只能停留在尸体上。
“我没找到往生花。”易安的声音打破寂静:“外边越来越乱了,哪里都在打战,我走遍三山五岳,百姓死的死,跑的跑,我一路问过去,他们说往生花,是只有死人才能见到的东西。”
易安坐在冰晶台上,久久凝视着顾岁晴的尸体,他伸出手,碰了碰顾岁晴的指尖,那一点冰凉从指尖冷到肺腑。
“要不我去陪你吧,往生花和你,总归能见到一个。”
顾岁晴闻言眼皮一跳,从头麻到脚,几乎想要掀开易安的天灵盖看看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大好男儿何不出去建功立业,若无心功名,凭你的身手,一世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你要是敢自我了结,有何面目见……。”顾岁晴刹住了话语,易安自幼失母,生父不慈,何谈列祖列宗。
“有何面目见我,你要现在作了鬼,信不信我把你揍得亲妈都不认。”顾岁晴扯出一个笑容。
“死有何难,那么多人死了,你更应该好好的活。”
易安梦呓一般的开口:“死有何难……”
倒叫顾岁晴吓了一跳,以为易安听见了她说话,撸起袖管就要继续念叨。
易安径自出神恍惚着:“阿晴,我想要你活。”
顾岁晴沉默下来,撇过头:“身死道消,你又何必执着于我。”
两厢无话。
易安坐了小半个时辰。
等他终于站起身来,顾岁晴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是不触动,易安的眼泪让她心里生疼,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易安给自己哭坟。
易安出了洞穴,顾岁晴飘飘忽忽地跟上了易安。
这里大约就是易安曾提过的,他的师门,琅山。
山中寂寥无人,房屋也是年久失修,破旧不堪,易安白日练武读书,或者进山寻些吃食,到了夜里,就睡在山洞门口的寝房。
易安这师门虽破,却是实打实的藏书万卷,绵绵的连廊几乎看不到尽头,满目尽是书册。
易安长驻于此,顾岁晴无事可做,只能与他一道读书。
他看的书驳杂,门类无所不包,但能被他圈捡出来的,无一不是志怪鬼神。
复杂的法阵,晦涩的释义,天马行空的论道,它们都指向同一件事。
死而复生。
人活一世,谁没听过这句话: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沉淀了朴素而不容质疑的天道规则,四季枯荣,人终有时。
圆满二字,本就是人的妄念。
日复一日,顾岁晴慢慢也习惯了自己飘飘荡荡,一人一鬼,三餐四季。
易安练武时,顾岁晴跟着比划,习武之人以气息牵动力量,顾岁晴现在既无气息,也无力量,只能比划几个姿势排遣无聊。
易安的长剑从顾岁晴身上横劈过去,顾岁晴抱臂站在原地:“内力雄浑,剑术精妙,少侠功夫不错。”
靠山吃山,易安往往就地生火做饭,顾岁晴就树杈上,支着一条腿抱怨:“你这人怎么吃独食,也不分我一口。”
入夜时分,易安闭眼安寝,顾岁晴把自己倒吊在窗门口,长发垂下来,眼皮翻上去。
顾岁晴没能吓到易安,倒是把自己给瘆得不行,畏缩地从门外飘进去,挨着易安躺下。
易安时不时就会下山,补给符纸和诛砂,寻找书上提到的奇珍异草。
顾岁晴希望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