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朝立国以来,从未操办过女帝登基,出过外戚干政,太后垂帘,皇权时有旁落,但正经的女帝登基,却是实打实头一回。
礼,不可废。
但可以改。
礼部绞尽脑汁,从规制上去合理化女帝的存在。
顾岁晴以雷霆手腕收复了麟州,均州和复州之后,纵连朗,姜,徐三洲,对西岑逐渐成合围之势。
天下初定。
这些时日,官员们也看出来了,顾岁晴是个极为强势的女人,根本不会采纳摄政或者垂帘这一类的迂回手段,讲多少道理也没用。
试图用男尊女卑,人伦大义来规劝,甚至规训的臣子,坟头都能长草了。
权争你死我活,本来也不是讲理的地方。
在苍厥一役中,冒头的勋贵世家被顾岁晴以血腥手腕镇压,安稳下来后,顾岁晴守诺放归了不愿效力但也没有添乱的臣子。
历朝历代,都有不事二主的忠臣,他们忠于自己的理念,不愿侍奉新朝。
更何况女子为君。
顾岁晴也不需要他们的认同。她立下军机处,四面的政务与军事直接呈报于她,朝堂上,被世家把控的内阁形如虚设。
易安率队归京时,顾岁晴携百官到城门口迎他。
军旗烈烈,日头当空,易安在一众拥簇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玄青凤袍的顾岁晴。
历来凤凰柔和婉转,顾岁晴身上的凤凰却是尾羽大张,呈傲然凌天之态。
凤凰的形制也是礼部和内务府反复推敲后定下的。
从前以龙为尊,女帝当朝,自该举凤为首。
易安的位置便有些尴尬起来,作为掌兵的将军,他简在帝心,军功卓著,可是作为帝皇的丈夫,他是否心有不平,想要更进一步?
不少官员都暗自揣度。
人心如潜渊。
有人进言以虚衔加封易安,此后皇夫不得干政,也有人悄然递信易安,愿投效易安麾下以期来日,不知其中几两真心,又几多挑拨之意。
易安抬头,心想,她更夺目了。
女帝冲他微微一笑。
就像很多年前,漫天风沙里,她策马而来,低头笑看着他。
易安心潮澎湃,眼神比日光还要炽热,他翻身下马,俯首跪地:“微臣参见陛下。”
凤凰,本来就应该在九天之上。
接风宴上。
易安被加封为骠骑大将军,接受的很平静,并不故作惊喜。
许多人都来敬他酒,他一一喝了,易安生得白,酒意在脸颊晕成粉色。
顾岁晴从上首走下来,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
“封你为大将军,不高兴?”顾岁晴笑道。
臣子们见此景,很有眼色,纷纷借故告退。
殿里只余两人,顾岁晴屏退了想要上前来扶易安的侍人,坐到易安旁边:“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给你。”
易安往顾岁晴身上倒,喃喃了一句:“陛下。”
隔了一会儿,易安唤道:“阿晴。”
顾岁晴捏住易安的手:“我在。”
易安道:“没赶上你的登基大典,你穿凤袍真好看。”
易安的眼亮晶晶的,顾岁晴任由他枕靠在自己腿上。
也许真的是酒意上头,易安眼神有些涣散,他握着顾岁晴的手,很认真地端详着这只手。
顾岁晴的手白皙柔腕,掌纹清晰,像是嵌在手掌一般,易安略懂手相,这样的掌纹,往往生不逢时,命途多舛。
易安将顾岁晴的手掌贴在耳侧,顾岁晴指腹,背侧都有薄茧,她常年读书习武,手平放在那里,也能叫人感觉到力道与生气。
易安弯起嘴唇,吐露的话语几乎要被风吹散:“我想要白头,到老。”
易安呼吸渐深,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顾岁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易安,易安一惯沉稳持重,行事老成,是她最可靠的后背,他们背负着同样的秘密,一路风雨走过,才终于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可他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小孩。
顾岁晴抚摸着易安的脸,俯身轻吻易安的额头。
“我答应你。”
无论易安听到与否,帝王一言九鼎。
这晚,顾岁晴料理好易安这个醉鬼,准备休息,易安翻了个身,将顾岁晴抱了个满怀。
顾岁晴嫌易安搭在身上的腿太沉,把他腿给掀了下去。
易安不满地嘟囔一声,紧了紧抱着的手,顾岁晴只好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在易安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这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睡在一块冰晶上,周遭似乎是一个山洞,洞壁覆满了寒霜。
可她并不却得冷,她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