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恩科放榜要比往年早上五六天,春闱过后不出一月便在龙棚张了榜,两榜共取二百一十六名,崔岑的大名赫然挂在二榜第十位。
崔府的精干小厮把马鞭抽出了火星儿飞马回报,崔培一听高兴得腿也不瘸了,从大椅上弹起来颠颠的走了两步,大声嚷嚷着:“常逢霖,快,快使人去报张家舅老爷!”
崔巍把两个巴掌拍得震天响,比新科进士本人还豪气万丈道:“应该先叫人把正堂的东墙收拾下来,待衙门的人来了预备升挂榜帖!”
崔岩也紧紧挨着光耀门楣的好大哥,唾沫横飞的不知高谈阔论些什么,崔岑只是憋着笑看他上蹦下跳像个窜天猴。
崔柔仪早就知道如今的结果,总算还能克制些,碰了碰愣坐一边的沈氏,喜气满面道:“母亲,咱们备下的那几大箩筐的鞭炮呢?今儿合该放它个万响!”
沈氏像才回过神来似的,抬头露出一脸明快的笑意,慢了半拍才笑道:“鞭炮自然只要放的,明日还得开粥棚舍米布施呢,又一场好忙了。”
说着拍了拍崔静仪的手,倒把崔柔仪晾在了一边。
崔静仪往伯父崔培那边看了一眼,懂事的抽出手来拉过堂妹柔仪,真心实意的笑道:“便是再忙也使得,这样的好事我倒愿意天天忙得一转三个圈!再说了,二妹也会帮忙的。”
崔柔仪感激的朝大姐姐笑笑,又去看沈氏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异的别过头去不接话,只顾着叫单妈妈去装点府邸。
崔柔仪不免觉得怪怪的,好似被有意排除在外一样。
不过这点疑惑很快被铺天盖地的喜讯给盖了过去,崔家人一片手舞足蹈的谢天谢地,一时张家的消息也传了回来,张凛更是不负众望一举摘下了探花!
崔培听闻后,只恨不能立刻飞去张家找舅老爷豪饮一场,可在一屋的晚辈年前又要端着侯爷的架子,只得转来转去的漫卷诗书,仰天长舒一口气,声音洪亮的大笑三声:“好!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啊!”
一本薄薄的《论语》愣是被他卷成了个笔筒立在崔岑的书桌上,专会捣蛋的崔岩投壶似的往里扔进了好几支湘竹笔,换来大哥崔岑一枚怒瞪。
崔柔仪夹在父兄中间,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哦,她不是在高兴大哥高中,这是梦里早已预知的事,她高兴的是张表哥如此争气竟中了探花,看来以后抱大腿有望了!
要是他能直入刑部或大理寺就好了,等到二哥被诬陷通敌押解回京时,就可靠他帮着转圜翻案了。
崔柔仪拨得一手好算盘,就是忘了前三甲是要直入翰林的,得先在七八品上熬个三年,过后想起来又是一阵气馁。
放榜后两三天,心情大好的崔培大手一挥,两三下就帮纪老爷走全了手续。
纪耕年又来府谢了一回,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准备殿试的崔岑嘱咐了两句:“我朝科试重经义而轻诗赋,哥儿殿试下笔不可只顾卖弄文采,还是要以实务为先哪。”
这确实是出身优渥的权贵子弟做文章的通病,崔岑此前在张家私塾被老先生提了不下十次,这回会试时也是下了狠心改了去的,自然应声连连。
纪耕年也不敢在侯府太拿大了,说了两句见好就收,揣上盖了朱红印鉴的任命文书,兴冲冲带着夫人去苏州走马上任了。
留下个孤零零的纪青君,由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陪着,抬上两只樟木箱子就稀里糊涂的住进了姑父崔均的府邸。
崔柔仪猜也猜得到一向抠搜的纪氏会如何安顿她,左不过是拣一处不漏风不漏雨的小院子,糊一糊窗纱,摆些家具而已。
至多再给做两套新衣裳就顶天了,重新修葺房舍么是不可能的,那可又得多一笔花费。
纪氏手里总共就那三瓜俩枣,自然舍不得多花,可财大气粗的沈氏却不在乎拿银钱砸个好看的面子出来。
赶在放榜后没几天,姑太太的书信就飞到了侯爷崔培的案头。
信中又是问候又是恭维,也不知是哪位啰嗦相公代笔的,洋洋洒洒写了三四张纸,末了才在最后一行扭扭捏捏的写道:
小女若蓁将于二月初六自山西启程,大约四月初到京,万望兄嫂照拂一二,吾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崔培一心记挂着崔岑的殿试,只淡淡扫了一眼便交与沈氏看着操办,嘱咐道:“固然不能太粗陋失礼,可也不必弄得声势浩大,免得外头人误会。”
别说机敏练达的沈氏,就是道行一般的崔柔仪也听得明白,老爹的意思是别拿夏家的事来烦他,更不许叫外人以为两家有多亲厚,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完了。
沈氏乐得轻省些,只着人把西南角上的敛翠轩收拾了三间出来,叫泥瓦匠补葺一番了事,唯在挑选帐幔被褥和窗纱时,问了问家里姑娘的意见。
崔静仪看着从库房翻出的一摞霞色锦缎,都是进贡的上品,莫说用来做被子枕头,中等官宦人家想得一匹来做衣服也难。
她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