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纪氏还未落座就一眼瞥到角落里的三太太佟氏,细眉一挑,计上心来。
便走过去拉着佟氏的手,佯装热切的关心道:“呀,三老爷连今儿这样的日子也不回来么?道观里东西缺不缺?若少什么只管同我说。”
崔柔仪故意隐在众人之后,听了扁了扁嘴,心道二叔母这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银钱凡是进了她的手就没有吐出来的,叫她拔根毛比登天还难。
可笑旁人至多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就算完了,她倒是个糖公鸡,时不时的还想倒粘人家几根毛回去垫窝呢。
佟氏心思清浅,没少在纪氏手里栽跟头,最是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嘴甜心苦的人,只得缩着脖子避开些,答道:“三老爷他除夕夜已经回来过了,今儿就不再挪动了,免得耽误了修行,只要没病没痛的平平安安就好。”
纪氏一脸惋惜,故意扬高了声音又道:“就是可惜了大嫂子把府里装点得这样气派好看,独三老爷一个孤零零的守在那清苦地儿,也不得来松快一日。”
佟氏闻言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肩膀抖了一抖,怪怪的看了一眼纪氏,偏她又不是个会说的,一时生生定在那里。
崔柔仪面上一哂,心内冷笑连连。
听听,这可太会挑事喽!我们大房就是那黑心肝的,自己享尽了荣华富贵,却把可怜的三老爷扔在道观里不管不问,是不是?
大姑娘崔静仪虽在那头忙着摆放筷匙碗碟,却也一直留心着这边的动静,听纪氏说得不太像话,唯恐母亲应付不来,连忙过来打圆场:“劳二伯母记挂了,昨儿大伯母才带我去道观里看过父亲,他道心坚定也不觉得冷清,说什么也不肯回来过节,还叫我们无事别扰他清修呢。”
崔静仪是德言容功皆备的高门小姐,素不会与人针锋相对,连反驳都是这么温温柔柔的没甚力气。
纪氏显然没把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放在眼里,面上一脸笑,脚下继续使绊子:“那也太苦了些,又不指望他得道成仙。便是要成仙,不妨先来侯府看看仙宫是什么模样呀。”
纪氏笑语如珠,听起来就像是寻常凑趣儿,但在场谁人不知她安的是什么心。
不过是瞅着沈氏忙不开,分不出心与她对嘴,二老爷崔均又在那边与三兄弟阔论诗文,镇山太岁崔侯爷也还没来,她就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的搅浑水。
崔柔仪学着崔静仪那副淡山浅水的模样,笑语盈盈走上来,道:“二叔母若真喜爱我们府里这般装扮,饭后就叫常管事过去替你们府上也倒饬一下,费不了些须几个小钱,二叔父指定欢喜。”
纪氏千算万算,就没算到素日钝钝的不爱搭理人的崔柔仪会来拿话堵她,当即面色一窘,推辞道:“何须这么麻烦府上,在这儿看个够就是了,没的让人笑话连兄长家的下人都要借去。”
崔柔仪暗暗一笑,她早知道二叔父官儿做得不大,对外又舍不下侯府子弟的豪奢排场,适才就已艳羡了半天了。若这会儿真送人过去替他装点门面,他一个甩手掌柜才不管要花多少钱,只要好看就成。
而二叔母纪氏是一府主母要持家,又没丰厚的嫁妆可填补,光会酸别人,自己可舍不得多花这份钱,这还不急死她。
“二叔母客气什么,母亲这会儿忙不过来,待我爹来了我去同他说,他一准儿答应。”崔柔仪双手紧紧缠上纪氏的胳膊,边说边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纪氏几乎额头冒汗,她不过是仗着崔静仪秉性敦厚又不是大房亲生的,必不会去侯爷跟前告她的状,这才有恃无恐的暗暗挑拨是非。
这下对上侯爷最宠爱的二姑娘,她就不敢造次了,生怕崔柔仪这小丫头真给她说到崔侯跟前去,因而软言软语道:“别了别了,侯爷腿上还伤着呢,我们怎么好再添这个麻烦。柔丫头你也坐下罢,就要开席了。”
纪氏讪讪的不再多话,崔柔仪眼见老爹被抬了出来坐在上首,料定纪氏不敢再明刀明枪的犯口舌,这才肯放她一马。
崔静仪和善的朝柔仪笑笑,拉着她入席挨坐在一块儿,又是布菜又是对饮,比往日亲近不少,弄得崔柔仪不好意思起来。
饭吃到一半,二老爷崔均问起崔岑二月下春闱准备得如何了,崔岑谦逊一答:“只怕还差些火候。”
崔均走的是文路子,虽没中进士但也是考过举人的,方才聊了几句文章便知崔岑才学不浅,便大胆的打包票道:“哪里差了,要我说咱家岑哥儿一准能考上!”
崔培笑得一脸欣慰连连摆手,崔岑也起身敬了一杯酒,忙说借二叔吉言了。
席上兴起一阵你来我往的笑赞声,气氛一时好不融洽。
纪氏方才吃了暗亏,这时瞅着机会来了哪能放过,满口恭维道:“侯爷好福气,生的儿子个顶个的有出息!”
“岑哥儿沾上了他外祖张家的才气,想来考个进士是难不倒他的。巍哥儿又承袭了崔陈两家的一身好功夫,打眼一瞧就是个做武将的好苗子。啊,还有岩哥儿……”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