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融了,下一场雪又开始了。
李秀荣感觉冷到了骨子里,经常不由自主地打寒颤,穿得厚实也不能离开被窝或火盆。董大夫和良医正都来过,又改了方子。粟骞以女儿睡不好为由,磨得她答应了搬回里屋。
松秋领了几个人回来,春秧挑中了一个叫燕子的小女孩。燕子未满十岁,但手脚麻利,打扫洗衣跑腿都做得好,把做饭以外的活全揽了。春秧怜她年纪小,闲着的时候,就带她识字。
粟骞带回来两封信,一封是春生的,一封是齐椿的。
春秧的心跳得很快,先拆了春生的。可惜这信像是抄了师兄的,也只有寥寥几个字:安定,不用找。
后面三个字,比先前的“两不相欠”口气软了些。春秧有些欣慰,但不敢拿去给娘看,照着他的字迹和口气,仿了一段,再拿去读给李秀荣听。
李秀荣流着泪说:“回信不要提我的事,就说我们都很好。天冷了,要记得添衣裳,别贪凉,要喝热水。”
春秧帮她擦了眼泪,她沉默了一会,又说:“再加一句吧:我们都挂念着你,得闲了回来看看。”
春秧咬着嘴点头,没说不能回信的事——爹说了,这是那位叔叔转交的,没有告知地址。
师兄的信封大大的,里边有八张纸。一张报了平安,七张是命名为鹓鸾的轻功功法。
报平安的话,依然简单,春秧不舍地读了三四遍,再收起来。
褚懂没再来,只托小厮丫头送了两回东西,春秧关了门不肯收,他们将东西放在门口,走了。
粟骞回来劝她:“先收着,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不过随口一句吩咐,东西就来了,不必费什么神。他母亲想叫你进去坐坐,我推了。还有一事……”
他皱眉,改口说:“算了,是无关紧要的事,不提也罢。”
春秧没把这事放心上,到了小年前一日才知道爹为什么难以启齿。
她扮了男装,跟乔夏出去采买年货。
她管挑选,乔夏管挑担。她正拣干果子呢,乔夏突然指着斜对面问她:“那是他跟前的人吧?”
春秧扭头看过去。
点心铺子前站着的两人,正是川谷和沉香。
川谷等在一旁,沉香和小伙计聊得火热。
“劳您稍等,这一锅热乎的,马上就能出来。今儿来得早,这大冬天,灶热得慢,给耽误了。爷,怎么今儿要的这么多?”
沉香手里拈着一块他孝敬的白糖糕,咬下半块,边吃边答:“京里来的美人也想吃这个,大的那个可贤惠了,让多带两匣子,给她们送去。”
“哟,你们家少爷可真有福气!这两盒,也要豆油的?说实话,荤油的更好,这豆油的,一天才卖两三盒,要不是老主顾等着要,我们早不做了。”
“都一样吧,省得到时分不清。”
“好嘞。这吃斋念佛的人,心地慈善,你们这些跟着的人也享福。”
“谁说不是呢!”
川谷忍他很久了,皱着眉打断:“管管你的嘴!”
小伙计生怕他恼,忙说:“怪小的多嘴,该打该打,爷放心,小的绝不跟别人提半句。”
乔夏有些后悔不该喊那一声,用箩筐悄悄地蹭了春秧一下。
春秧回神,笑了笑,付了这边的账,见他们走远了,就说:“差点忘了,还要给三春买点儿零嘴。”
乔夏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着过去。
小伙计见两人穿戴不差,便热情地招呼:“客官要点什么,叫得上名号的点心,我们这都有。您瞧,这三样是刚出炉的,热腾腾的,最是好吃。栗子、白糖,还有这梅花糕,不是我吹,这味道顶呱呱。方才两位爷一气买了三盒,不单今日,因家里女眷喜欢,天天来,一日不落。”
春秧垂眸点了五样,小声说:“每样八两,扎起来,别的不要。”
匣子一装,价钱翻几番。这是个会过日子的,但能一气买上这么多,也算大主顾。小伙计不再闲聊,也不敢怠慢,利索地称重,用油纸包好,扎成一串,送出来,帮着放在箩筐里,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春秧付了钱,默默地赶去到下一家。
乔夏想了很久也只挤出一句:“这些下人就喜欢胡说八道,你别信。”
春秧笑笑,说:“婶婶叫你千万不要忘的是哪三样?”
乔夏脑子糊了,倒吸一口气,说:“福字对联,炮仗,还有什么来着?”
“桃符,走吧,我家也要这个。”
粟骞午间回来吃饭,写了一封信,又要出去。
春秧叫住他:“爹,你帮我把他叫来,要过年了,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嗯,你在家等着。有什么事,该出手的,不要客气,爹给你兜着。”
春秧挤出一丝笑,点头。
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