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跑，隔着院墙喊名字。
春秧站在书房门口等着，冷声说：“外边冷，到里边烤烤火吧。”
褚懂喜不自胜，一步跳到廊上，再两步蹿进屋里。
“春秧，春秧，我正想着你呢，我做梦都想来看看你，就怕你恼。你看，这是我新编的珠坠，这是碧玺，这是外国来的红宝石，这叶子是翡翠。你看，像不像一朵桃花？”
春秧在他对面坐下，将东西推了回去，心平气和问：“那豆油的梅花糕，沉香是给谁买的？”
褚懂哑了片刻，赶忙胡诌：“我娘听人说起这种做法，提了一嘴。我没空出去，打发小厮给我跑一趟，孝敬孝敬她。”
一句话，两个谎。
“京里来的美人是谁？”
这个好答一点，褚懂停了抠桌子的手，讨好地说：“娘娘送来的，我见都没去见。我心里只有你，她们都是摆设，你放心，我娘帮着收拾了。”
春秧摘了腕上的手串，和那“桃花”放在一块，再问一次：“梅花糕给了谁？”
褚懂心里发凉，知道她怕是得了确切的消息，见糊弄不过去了，干脆先发制人：“我不是纯心骗你，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你知道了，难免多想，何必呢？她在这住着，只有这么一点要求，这又不是什么值钱或难得的玩意，我这个主人家，总不好亏待。你听我说，我吩咐过，想着自家做更方便。可家里这些全是废物，都只会做荤油的糕，用豆油做不出那味道，总是差那么点意思，只有那一家……你别急啊，我答应了你不去买，我真没去，都是小厮们跑腿，送也是他们送，跟我没干系。”
“你送她的是什么串？”
褚懂彻底傻眼，那是京里的事，怎么连这也知道了？
他不敢再支吾，老老实实说：“就那佛珠串子，玛瑙的，成色没你这个好。”
这狐腋褂子，烧得背心发烫。她将它解下来，放在桌上，突然放声大笑。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再好也不合适。
燕子在窗下关切地问一句：“姐儿，你怎么了？”
春秧坐起来，蹭了眼角的泪，高声答道：“不妨事，就是想起了一个笑话。你去娘那守着，我这里没什么事。”
燕子走开了。
褚懂抖着手伸过来拉她，春秧倏地缩回手，收了笑，正经说：“先前那些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我不合适，只当是开了个玩笑。你走吧。”
又说这话！
“春秧，你讲不讲理的？闹了这么久，你还没想明白吗？我哪点对不住你了，我以为只要给你些时间，你总会想明白的。你为什么非要盯着她不放过？她总和我说，叫我不要辜负你，因为你介意，她捂在房里大半个月不敢出门。因为你介意，她送东西都不敢报自己的名字。她劝我不要和你置气，叫我多来走走，别冷了你的意。春秧，她是郝家的嫡女，从小就是掌上明珠，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你仔细想想，她要真是个藏奸的，想要为难你，那还不容易？”
她大度宽容，她温柔体贴，她善良心细……
好处多得说不完啊！
春秧脸上的失望和鄙夷是那么明显。他看在眼里，又臊又急，口不择言：“你爹只有你娘这一个，那是因为他无权无势，养不起多的。我们褚家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我没有那么做。我不想让你难过，她们就是脱了衣裳站我面前，我都给轰出去了。我跟你说过，我只会娶你这一个，你不要这样成天拈酸吃醋、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发誓，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跟她有什么，否则天打雷劈，这总行了吧？春秧啊春秧，我是男人，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持家，管好家里的事就行了。男人要思虑的东西多，她是郝家人，是娘娘看重的人。我想成事，就不能得罪狠了。我对她客气，那都是为我们的将来，你多少替我想一想。”
他说的全不对，她已经没了争辩的兴致，甚至忘了难过，只剩疲倦。她望着那桃花坠，想着梅花糕，突然醒悟：他的喜欢，不过是春风一时的眷顾，注定要走的，也许还会回来，但一定会再次离开。她不是等他盛开的花朵，她只是路边的顽石，只是她自己。
“我做不到，就这样散了吧。”
“你！”褚懂噌地站起，心痛得像是裂了，又像是烧着了。他掀了桌子，恼道，“粟春秧，你不要后悔！”
春秧盯着滑下来的几样东西，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褂子，拍了拍灰，抽出帕子擦了擦。
褚懂见她这样铁石心肠，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而自己还在卑微地期盼着她回头，一时羞愤，用力一踢。那桃花坠飞起，撞在墙上，珠子四散迸飞。
他走了。
春秧找来匣子，一颗颗捡回来装好，和从前的放在一起，抱着它们去见娘。
“娘，我和他说清楚了，想把这些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