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褚懂带了五个人过来,四个留下,由他院里的大丫鬟紫苏接春秧入府。
褚懂也一道跟着,紫苏很识趣地走在前边。褚懂和春秧离得不远不近,悄悄地说:“郝妹妹也想去凑个热闹,你放心,她是个最好相处的。”
好妹妹?
春秧心头泛酸,自觉太小心眼,不想被他瞧见,垂头小声问:“这是哪家的妹妹,几岁了?我身上只带了些小玩意,恐怕要失礼了。”
褚懂笑道:“就是郝家的呀,她的名字拗口,叫出来不好听,因此娘娘让我这样称呼。她属龙,桃月生的,只比你小半岁。啊呀,春秧,你的生辰过了呀!瞧我,竟然忘了。该死该死!”
春秧摇头道:“不要紧的,那时你还在路上呢。年年有这一日,置了新衣,吃了寿面,这就够了。年纪大了,太张扬了不好。”
“又是哪张吃了屎的臭嘴说了什么吧?”
春秧回头,嫣然一笑。
“你呀你,屡教不改!”
褚懂挨了训,比吃了蜜还甜,觍着脸笑。他一路送到崇福院,又细细叮嘱了紫苏几遍要好生服侍才肯走。
春秧抬头看匾额,紫苏笑道:“王府空屋子多,只是世子妃不喜浪费,常用这处待客。姑娘来过几回,熟门熟物,岂不更好?”
“正是,有劳了。”
紫苏领路,恭恭敬敬道:“嬷嬷跟前规矩大,里边用的全是她带来的人,我只能送到院子里。我去茶水房等着,姑娘有事,随时叫我。”
“好。”
里边有人出来相迎,春秧只瞧一眼就发凉——这张脸生得刻薄,嘴角上扬也不见半分和善。这丫头见紫苏转了身,立马变了脸,撇嘴说着别扭的话:“姑娘来得早,嬷嬷正等着呢,这边请。”
春秧跟上去,东厢门廊处的两个丫头也是生面孔,虽没有冷嘲,但那目光也是不善的,嘴像是糊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打起帘。
春秧在门槛前站定,右边那个穿粉缎小袄的姑娘夹着笑声通传:“粟姑娘来了。”
春秧微微点头致意,她愣了一下,随即扭过脸去,装着没看见。
春秧迈过门槛,刚走几步,清晰地听到她和同伴说:“她迈的可是左脚?!”
年纪小一些的那位龇着牙吸气,附和道:“可真没规矩,难怪胆子大到敢支使世孙……”
春秧走到堂中了,因留神听她们的嘲弄,慢了半拍行礼。
堂上坐着的那位又有话要说:“闺阁闺阁,规矩品格,一个女儿家,这些是首要的。你家里人难道没教过你这个道理?我奉娘娘之命前来教导,你竟然敢怠慢,将来到了她老人家跟前,你也这样?”
分明不是那两个字。
春秧抬眼看向她,不急不缓道:“嬷嬷的簪子上镶着明珠,熠熠生辉,一时看住了,还请原谅。”
满匣子的首饰加起来都抵不上这个,以她的身份,是不能戴的。郝小姐将它送来,她爱不释手,想着横竖这是个没规没矩的乡下野丫头,哪里懂规矩制式,因此特意寻了个要压一压她的借口,逾矩将这宝贝戴了出来。
穆嬷嬷垂眸,不悦道:“这是娘娘的赏赐,你但凡有一分敬意,就不该这样无礼地盯着看。”
“啊?我以为尊者之物,当诚心瞻仰才是,原来是我误会了。多谢嬷嬷教导!”
穆嬷嬷的心里,三分厌恶成了七分恨——倘若将来真让她成了事,不分场合把这些旧事一提,自己的老脸就要丢尽了。
她朝下首使了个眼色,一个身穿碧绿襦裙的姑娘捧着戒尺上来。
穆嬷嬷将铜尺拿在手上,起身走近了,木着一张脸说:“将来入了府,头一件就是去拜见贵人,就从行走开始吧。”
这句刚吐完,她突然高声喊:“站好!”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早已扬起的戒尺,狠狠地抽向了春秧来不及绷直的小腿。出于习武的本能,春秧躲了。
穆嬷嬷愣了一瞬,随即豹头环耳,破口大骂:“少条?失教的贱蹄子,要反天了!我让你躲,来人啊,快抓住她!”
这就是他口里的和善?
春秧从进门就感受到了她们的恶意,并不觉得这是为了她好而设的考验。她随手推开上前的丫头们,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常听人说,娘娘跟前的人,个个知书达理,贤淑敦厚。而今嬷嬷不管不顾就打人骂人,可是一路劳苦,致使身上不好?又或是嬷嬷为不辱使命,心急求成?我读的书不多,倒也记得一句:欲速则不达。嬷嬷且好生歇着,至于别的,待养好了身子再说。”
她转身就走,守门的两个丫头要来拦她。春秧刚抬手,她们又怯弱地退开了。
春秧大步流星走到屏门处,高声唤:“紫苏,紫苏!该走了。”
紫苏快走出来,一瞧见她的脸色,不敢多问,恭恭敬敬送她出去。
东厢里,穆嬷嬷气得发抖,丫头们上前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