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骞并没有立刻进王府,夫妻二人洗漱过,安安心心歇了一晚。隔日,他拜托了春秧照看,这才出门,不到晌午又回来了,脸色不明。
春秧出来盛粥,小声问:“爹,要不要紧?”
粟骞走了神,没听见。
春秧越发担心,用手指戳戳他,再问:“王爷恼了吗?”
粟骞摇头,说:“爹做错了事,恐怕要千夫指了。”
“什么事,害到谁了?爹,我们是一家人,你说出来,我们一块去赎罪。乔二叔早回来了,他说会托城里的朋友帮我们打听春生的下落。乔夏……再过两日也要回来了,到时我请他帮我到城里逛逛,没准能碰上,到时候人手就够多了。娘跟我交了底,钥匙在我这,家里还有许多银子。苦主想怎样,我们就怎样,爹放心,一定能解了这冤债。”
粟骞很是歉疚地说:“是爹不好!这些事与你们不相干,将来要有什么变故,爹只求你保全了自己,照看好你娘,护着她平安。春生……不是爹偏心,他有自己的家人,那些人会倾尽全力保他,我就不操心了。”
春秧撅嘴,委屈地说:“爹!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同甘共苦,你有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许撇下我们。”
粟骞收了神色,轻柔一笑,说:“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爹这一辈子,何其有幸。”
“爹也是好爹,爹,你快答应我:有事不许瞒着我们。”
粟骞点头说:“你娘跟前的事,你别跟我抢,要不然,她会伤心的。一会我去喂饭,你正长身体呢,好好吃饭,不要急。”
春秧懂了□□以后,再回头看爹和娘的笑闹日常,那是别有一番情趣。她羞涩一笑,点头说:“好,爹,一会我去买些丝线,你晚点儿出门行不行?”
“行!”
粟骞端起不再烫嘴的粥,一口接一口地吃,随便夹了些菜,很快就赶完那一大碗,然后端起温温热热的汤水,送到里屋去喂饭。
春秧去杂货铺子买了些东西,回来接替,粟骞再出门,可是天黑了还没见回。
春秧提心吊胆地等着,李秀荣劝她:“你爹这个人,大聪明没有,鬼主意多,你别担心。两家还有你们的事夹在里边,他娘那样看重你,真要有事,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春秧安了大半个心,点头。
果然,月上天中的时候,粟骞匆匆赶回来,进门就说:“对不住,有事耽误了。”
李秀荣已经歇下了,春秧为难地问:“爹去了哪?洗洗再进屋。”
粟骞听明白了,抬起袖子用力闻了一下,愁道:“不知道在哪处沾染,你用那药了?”
他说的药,是他藏起来的一样宝贝。小小一瓷盒,十分耐用,用指腹蹭一点,抹在迎香穴上,能让嗅觉变得更厉害。当年他带春秧去京城时,为了方便女儿找他,给她用过。
春秧点头,小声解释:“我怕家里还有什么脏东西,到处找找。”
粟骞叹道:“等你娘好起来了,势必要讨个公道。别费那个神,家里的东西,全扔了换新的,明儿你跟着松秋重新置办吧。”
这事很费银子,但人命更要紧,春秧答应了。
衣裳买现成的,这些好办。被铺褥子怕里边夹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买的散件,回来自己缝。
春秧两日没出门,娘一睡着,她就坐在床上弄这些。做久了,脖子酸得厉害,她放下活计,走出来歇歇。
巷子里有吹吹打打的热闹声,她不由得留神起来——能在巷子里办喜事的人家可不多。
昨日才回家的乔二嫂还在忙打扫,听见这个声响,也走了出来。
那喜乐越来越近,春秧和乔二嫂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洪家。然而洪家没有一点响动,春秧恍然想起一事,告诉乔二嫂:“婶婶,洪泽搬到了书院,不是他娶亲。”
乔二嫂也说:“嗯,他家怕是在这办不了。”
吹打声到了门口,先入门的是两个黄袍男子,尖着嗓子说了几句吉利话。春秧一句也没听清,但她听到了后边那个“粟”字。她后退了两步,呆愣着看粉色花轿和婆子丫头往里走。
队伍的最后是她爹!
乔二嫂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哟”,随即快跑,钻进了粟家的门。春秧一动不动地看着爹。
爹无奈地摇头,眼里有祈求。
春秧终于确定了,这迎妾的轿子,真是往她家来的!
春秧咬着牙转身,回房把门闩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用背抵着门,用力顶住。
外边的人嘈嘈杂杂,她满脑子胡思乱想,没法静心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等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她才移到窗户那,支起一点去偷看。
爹站在廊上,院子里的人散了,但粉色花轿还在。她往外看的时候,一双纤纤素手掀起轿帘,款款而出。
她脸上罩着盖头,只微微掀起了一点儿,春秧看不出她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