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福院的小学堂早就散了,今日这新春小宴,世子妃又将这些姑娘原班请来了。王府不差钱,到处暖烘烘的,花房里盛开着各色不合时令让人意外的花。
春秧无心欣赏,她背上烧得发烫,可是这些姑娘们一个个拢着手没动静。她要是第一个解衣,就成了嫌弃。好不容易熬到从花房出来,有几个体弱的姑娘被冷风一激,打了喷嚏,春秧却是难得地爽快了一会。
花房就在园子东北角,要回祥泰院,得从它这里穿过去。
走路有快有慢,引路的姐姐们有意地散开了,方便姑娘们说悄悄话。
湖边风更大,春秧悄悄地远离她们,贴那边走。听得身后有动静,她警惕地转头,正好瞧见冠珠身前那只来不及收回的手。
春秧叹道:“冠珠,我会凫水。”
冠珠慌得愣住了,想说“我只是想要挽着你”,脸却先红了。
春秧见状,又说:“你才多大,是谁教了你这些?她那是想害你。”
她看一眼不远处的人,接着说:“你学过这些低劣的手段,她们未必不知道?这里只有你和我,即便我掉下去再上不来,不能当面指你的罪,你的名声也毁了。”
她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声张,怅然往前走。她会凫水,心法也记牢了,练了三四十天,稍稍有些成效。就算此刻掉下去,淹不死,也冻不死,但她还是会难过啊!
人怎么能这样呢?
冠珠小跑着跟了两步,泫然欲泣道:“外头整张狐皮的就要一二百两,我爷爷说你这件是狐腋制成的,要贵几十倍。”
春秧很想吼出来:再贵,我穿上它也是活受罪。
可她不能,她只能说:“只要不冷,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冠珠强忍着羞愧,眨落泪珠,见春秧丝毫不为所动,垂头跟上来,想和她并行。
春秧更难受了,她说:“你起了那样的心思,我不可能毫无芥蒂,你我不要再假装姐姐妹妹了。先走一步!”
她大步走向白青,小声问她净房在哪。
白青含笑引路,春秧婉拒相陪,独自进去。她特地少喝水出的门,此刻并不需要小解。她解开那件“万恶之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等身心冷静了,再将它穿好,舀水冲冲手,擦净了再出来。
白青不在外面,等在外面的是他。
春秧又惊又喜,小声问他:“人呢?”
褚懂忍着笑对她眨眼。
“在院子外呢。”
春秧松一口气,立马垂头解那比肩褂。
褚懂有些慌——这样好吗?
一解开束缚,春秧感觉整个人轻快了,屋子都变开阔了。她将它拿在手上,小声解释:“这衣裳太好,今日算不得冷,我穿了背心发烫。我只凉快凉快,等会就穿上。”
褚懂甩掉脑袋里那些不体面的想法,把衣裳接过来,说:“热了就脱掉,这没什么要紧的,我给你拿着。我要过去给娘请安,一块走吧。”
“不好吧。世子妃是一片好意,别的姑娘都穿得厚实,是我不好。”
褚懂拿起比肩褂,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笑道:“这样好了,就说路上见我喊冷,你赶紧脱下来给我救急!”
他并不是开玩笑,当真脱了自己那件黑的,随手要扔,春秧眼疾手快接住。他飞快地把她这件套到了身上,可惜他瘦下来以后也比她健硕,扣不上。不过,这个色,谁穿谁好看,衬得他唇红齿白,秀色可餐。
春秧抓着他的玄狐褂子,笑得花枝乱颤。
褚懂也笑——她抱着我……的衣裳呢!
他这个主意不靠谱,不过能逗得她一笑,也不算浪费。
春秧催他解下来,黑白交换,各自抓着自己的衣裳,一前一后往祥泰院去。
白青有意地落后几步,两人就悄悄地说起最近在做些什么。
褚懂小声解释:“我家那个混账的,病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信我能算卦,让人抬到我那院子里,亲自求我做法破解。”
春秧想笑,到底顾忌那位是他父亲,忍住了。
“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说早告诉你了。他嚎啕大哭,说知错了,不该乱跑,还想问下一步要怎么做。我告诉他,去近处的西北方找没了心的我。”
“董伯伯?”
“对!生病了,自然得找大夫。”
“好法子。”
前边的秋蕙突然咳了一声,褚懂迅速迈一大步,将春秧整个遮挡住,停住不动。春秧察觉不妙,赶紧垂头。
褚邦从斜前方匆匆过去,褚懂刚要动,就见他又退了回来。
褚邦压下咳嗽,客客气气问:“洞悉,还有别的法子吗?”
褚懂急着打发他,随口说道:“老君跟前有仙丹,虔心者得:斋戒沐浴,焚香清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