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越刮越大,好不容易消停一刻,很快又下起了雪子。
李秀荣很是担心,春秧撑着伞到巷口去看,正好撞见往这来的齐椿。
齐椿没打伞,只戴了个斗笠。春秧快走到他跟前,踮着脚,将伞往他那伸。
齐椿忙把伞接过来,又悄悄地把伞面伸向她,顺道解释:“骑马来的,打伞不如戴斗笠。外头冷,往后不要出来了。”
春秧知道他误会了,忙说:“爹和春生还没回来,我出来看看。”
齐椿点头,说:“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找。”
他将她送回屋檐下,将伞放下,伸手在袖子上随意一掸,告诉她:“你看,沾不湿的。”
“这是什么料子?”
“过后再说,他们是不是去的金磐岭?”
春秧回头去看李秀荣,李秀荣点头说:“是叫这个名,往里再去一点点,在山路最窄那一段拐弯处遇的匪,尸身就藏在溪边那野草丛里。按理来说,单为这个的话,早该回来了,怕是追着人去了。那就是没头没脑地赶,不知道方位。好孩子,你别去了,留在家等着吧。”
虽然担心自家人,也没有拿别人家孩子去冒险的理。
齐椿将斗笠正了正,垂头说:“婶子,不妨事的,我和他们交过手,已经全数拿下了。可惜官府押人时出了点岔子,让他们几个四散逃了。我先去看看,不会乱来的。”
这样一说,李秀荣就放心了,说:“那好,你看着天色,早点回来,一会我们……”
春秧怕隔壁识破他们的“杀”局,抢着说:“师兄,早点赶回来吃晚饭,我给你炒萝卜丝。”
早几年她也说过这道菜,想是会的菜式不多,且执念极深,不答应怕是不行。齐椿笑笑,点头说好。
雪花渐渐替代了雪子,春秧切好了菜,抓紧打回来几桶水,把两口缸都灌得满满的。
李秀荣看着灶膛里的火出神,春秧估摸着时辰,说:“娘,既羊肉炖好了,煮上米饭吧,弄好了,放在灶边暖着,几时回来几时吃。我去外面看看,该回来了。”
“又冷又湿,你别去……”
“娘,我去去就回。”
李秀荣追出来,看她套上了木屐,又叮嘱:“小心点,这东西笨,容易跌跤。”
“好,娘,你回屋里去。”
春秧带着好几把伞,到巷口等着,果然没多会,就有急急的马蹄声靠近。
天色黯淡,白雪蒙蒙,各家院门口的灯看着比往日昏暗。她无法分辨远处的来人是谁,想着师兄耳力最好,试着喊了一声“师兄”。
春生、齐椿和粟骞同时回应:“快回去。”
春秧让到墙角,齐椿的马跑到了最前方,经过她时,勒马停住,挡了其它马的惊扰。
春生和粟骞跟着停下,让杨大人的属下们先行。
春秧递伞,心疼道:“快回去换衣衫鞋袜,这会太冷了。”
春生要走了粟骞手里的绳,说:“爹,我去还马,你跟娘说一声,这就回来。”
这一声爹,让春秧和粟骞一齐看向他。齐椿不明所以,因不愿意和王府打交道,没有抢着去做。他将马牵去棂星苑,拴在从前搭出的小木棚里。
春秧和粟骞在同光院门口等着,春生很快返回,四人一起回去。
李秀荣早早地等在门口,一见他们就喊:“烧着热水呢,我这就给你们倒,洗洗脸,再泡泡脚。对了,先拍拍身上的雪,再去春生房里换衣裳,东西都预备在那了。齐椿,先拿你先生的凑合一下。”
“好,多谢婶子。”
春秧放好伞,抢着说:“娘,我先把汤盛出来。”
“正是,让他们先喝一碗再去收拾。”
春生说:“娘,你别动,我去拎热水。”
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下肚,浑身都畅快起来。堂屋和春生房里都烧着大炭盆,四处暖烘烘的,书桌上摆着三套干爽的衣裳,地上摆着三双布鞋,炭盆离得近,衣衫鞋袜都是热乎乎的。外边还有人忙忙碌碌,正在为他们操劳。
齐椿抓着衣裳,心底诸多感慨。
换好衣衫出来,桌上还有姜茶在等着。春秧挨个催一遍,粟骞最听话,一口喝完了,伸个懒腰,十分舒畅地说:“家有贤妻乖女,人生之大幸也!”
春秧抿着嘴笑,说:“爹,喝了我的茶,可是要干活的!”
“好说。”粟骞搓搓手,问,“要做什么?”
春秧看看漏壶,狡黠一笑,说:“天时未到,一会再告诉你。”
粟骞跟着笑,并不追问。
“人和”在吉时前匆匆赶来,一见他惯常坐的位置上有人,顾不上说事,只盯着他。
春秧忙说:“是师兄啊,你忘了吗?师兄,他是洞洞,瘦了许多,容貌也变了许多。”
齐椿朝褚懂点头,算作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