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梦娘笑容不变,柔声道:“槿娘是我的贵客,不必公子破费。她要在这住上半年,公子若是不放心,只管来探。”
“好!”
春生朝槿娘拱拱手,看向兄弟几个,要走了。
走出去几步,春秧见春生频频回头,跟着往回看,那杜梦娘仍旧搀着槿娘,双眼看的,却是她。
出了巷子,春秧忍不住问:“我扮得不像吗?方才她叫我姑娘呢。”
三兄弟停住,齐齐上下打量,又一齐摇头。
乔夏说:“没有半点脂粉香。”
春生说:“耳洞被遮了,看不出来,就是男孩的样。”
褚懂犹犹豫豫,到底不敢说前胸的事,被乔夏推了一把才答:“比小时候白,男孩没有这样好看的。”
三人眼神不善,他赶忙改口:“走路甩手潇洒利落,翩翩公子。”
春秧点点头,自己琢磨透了。抚着下巴说:“她那是青楼吧,身边那么多女子,想来摸透了,见我没有结喉,生得过于秀气,便出言诈我。”
“有道理。肚子饿了,走,吃肉去。”
有了春秧的话,褚懂安安心心吃肉,在春秧的频频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吃了两口菜。
乔夏见他吃药一般皱眉往下咽,大笑道:“难为你竟能瘦下来。”
褚懂先是得意,再是忐忑,伸着脖子小声问:“我如今这模样,还行吧?南望姐姐家里有好几个表兄弟,个个都是好相貌,见的人都夸。”
乔夏眯着眼,摸下巴端详,故意磨他。
春秧笑道:“不必妄自菲薄,就算你不常照镜子,想想就该知道了。你爹娘生得好,你是他们的孩子,哪有不好看的道理?小时候哪个不是胖嘟嘟的,王爷不过是随口说了半句玩笑话,早些忘掉吧!”
褚懂被她戳中心事,差点飚出泪来。他哪里是不常照镜子,就差没长到镜子里去了。只要身边没人,就要抱着镜子看一番。在京里也好,回来了也好,常有人偷偷看他,也有胆大的,直勾勾地迎面看他,他一对上,姑娘家就脸红。他是好看的,可多少次梦里响起祖父那句“八百斤的丑八怪”,还有褚郝常挂在嘴边的“瞧你这丑样”,这两道符压得他透不过气,挺不直腰。这也是他能坚持练武,从胖到瘦的主因——他再不想受这样的侮辱。
可这样的事,说出来是羞耻的,他撇开脸,含含糊糊说:“我就随便问问。”
春生把那道生鱼脍换到他面前,说:“这个好,很鲜,你尝尝。”
北边没人吃这个,为免拉肚子,王府也禁了这样的菜。褚懂好些年没吃过了,听话地夹起一片送进嘴里,等咽下去了,含泪叹道:“香,不过,还是粟先生切的更好吃。”
春生说:“你要是不说话,就更好看了。”
春秧抿嘴笑,褚懂也傻乐。乔夏夹了两片,也赞同他的话,说:“粟先生切的更薄,婶子配的酱更香,这个太甜,不如酸的好。”
楼梯口的堂倌往这边瞧了三四次,春秧不想生事,就说:“个人有个人的口味,我们吃惯了酸,便觉着酸好。别人未必这样想,下回再点这道菜,先和人说好,多添些醋,这便两全了。”
褚懂又有感悟,点头道:“还是你们女孩心思更细,我有许多事,想得不周全,常惹了别人不自在。”
“你能这样想,就是好的。”春秧端起茶,抿了一小口,接着说,“有许多男人,天生高人一等,瞧不起女人呢。就是有不如她的地方,也要强词夺理,说是女人逾矩越礼。”
褚懂礼尚往来地劝:“我知道你说谁,那傻子怕是疯了,我替你收拾他。”
春秧笑着摇头,小声说:“不是那家子,他与我,不相干。我是看了书上一些不平事,心里不痛快,发两句牢骚。‘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人以男为贵’。男人也是人,男人做事,就不会有错吗?就算这一个圣洁,完美无瑕,可天下之大,别的男人又没有犯错的吗?妻若殴夫,无伤也重罪。夫若殴妻,无伤无罪,有伤或致死,还能减二等。这样的不公道,看了让人难受。你家祖辈里有个好人,修了许多律令,只可惜,他走了以后,上边悄悄隐了,人们也渐渐忘了。”
褚懂一头雾水,追着问:“你说的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春秧瞧一眼远处,摇头说:“我爹曾捡到过一本古书,已经烧了。”
她指了指上方,遗憾地叹了一声,说:“勿谈国事。”
褚懂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将来我……至少在这一块,我不许他们欺负人。谁要是敢,我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这话说得可笑,可春秧却是真心高兴的,点头说好。
乔夏抓抓头,说:“那可真好,这天下就不会再有红嘴巴了。”
褚懂扶着桌子笑歪了,另一只手指着他,说:“你还惦记那个呢,那是戏,人间哪有这样的事!”
乔夏娇媚地扮了个兰花指托腮的美人像,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