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怀大志,先天下之忧而忧,是圣人,我们敬重。不过,先生说的也没错呀,我们是俗中又俗的小人物,能活得久一点,谁想当短命鬼?能健健康康的,谁想缠绵病榻?能置办起得体面的行头,又何必衣衫褴褛?种好的米粮不吃,难道只有吃糠咽菜才高尚?南生姑娘不喜欢赏美景,听动人的乐声吗?”
她的目光,落在林南生胸前的大璎珞上。
林南生不悦道:“光想好的怎么行?人应当有忧患意识,还有,自己过得好,该想想别人是何等处境。眼下过得好,该想想将来又如何。”
外边穷苦的人多着呢,也没见你变卖东西广为救济啊!春秧不想和她争执,敷衍道:“南生姑娘说的有理。”
春秧扭头,对林南望说:“听说过两日有戏看,我最喜欢那出《锁金鼓》,这是新戏,可惜上回去得晚了,没看全。”
林南望笑道:“可巧我那有这个戏本子,一会你跟我一块去看看吧。”
“好。”
众人一齐往外走,冯丹霞挨过来,问:“这戏说的是什么?我上回看戏,还是祖母寿辰,那也没意思。年年听《佳人薄》,柳慧娘长柳慧娘短的,耳朵都生出茧来了。”
春秧笑道:“讲上阵杀敌的事。至于《佳人薄》,不怪令祖母爱它,我有个朋友,也喜欢柳慧娘,百看不厌。”
后方的杨书琴说:“这个戏跌宕起伏,就像戏词里说的那样命运多舛,大人们爱看,一面看,一面抹泪。我不喜欢,看得人难受。”
春秧说:“我也一样,我更爱看武戏,热热闹闹的,最有意思。”
林南生忍不住说:“你们没看懂它的内核。这出戏从头至尾,讲的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萌发。柳慧娘勇于反抗,虽一路走得艰难,但最终立起来了。这是最难得的地方,她值得一份敬佩,而不是同情。”
这话前半部分听不懂,后半部分听懂了,但不认同。春秧反驳道:“并不敬佩,我觉得她就是个傻瓜。爹娘那样待她,骂一句猪狗不如都不算过分,老天爷看不过眼,一道雷劈了,为何要卖身为他们买棺,刨个坑埋了不行吗?舅家个个欺她,还想过要卖了她换驴,发大水时,为何要护着他们先走?族亲霸了她家的地和房子,又骗她害她,为何发达之后要返乡帮他们?”
“你生活在蜜罐里,懂个什么?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长者为尊,封建礼教就是如此,她能怎么办?”
“那她反抗了个什么?”
“你!那是先前的她,后来不是把坏人都收拾了吗?”
“要是没凑巧帮了那位钦差一把呢?还有那位古娘子,没有这两人,她就真被人折腾死了。除此之外,别的奸人,也是全靠老天有眼,这才得了报应。”
林南生不屑地说:“这叫善有善报,她帮了那么多人,总会有回报的,不应在这个人身上,就会应在那个人身上。”
“是,她很善良,该有个好结果。可我仍旧不喜欢这出戏,我宁愿相信这世间没那么多坏人,没那么多阴私。若人都是那样,孤苦伶仃在刀山火海里苦熬,仅仅是为活着能喘口气,太没意思了。我只想痛痛快快地活上几年,有人伤我,负我,我绝不再留恋那情分。外人要骂,那就骂吧。管他们呢!”
冠珠轻咳一声。林南生不知为何没再反驳,只静静地看着她。
春秧笑笑,说:“这是我的一得之见,见笑了。”
林南望站在前方看着她,笑盈盈地总结:“这才是勇者,人活一世,难得自在。”
正房门口站着秋蕙和两个年轻媳妇,三人正说着话,众人一齐停步。秋蕙交代完事,走上前来相迎。
“里头的东西都预备齐了,姑娘们进去,先看看架上摆的那些,还有那几座屏风。有些是府里珍藏,还有几样是主子从别处借来的,有马娘子的《六合同春?》,前朝松黄娘子的《五子夺魁?》也有,都是珍品。想留在外边透气的,不妨去葡萄架下坐坐,那儿凉快。”
林南望说:“我就不进去了。”
春秧高兴坏了,问:“能走吗?”
秋蕙笑着说:“当然。”
林南生叫住她,提醒道:“粟春秧,一会是三奶奶亲自授课,她们秦家的双面三异绣可是天下一绝。”
春秧老实交代:“我没学过针线,穿针都不行,绣花就更不会了。我留在这,只会妨碍你们。”
林南望挺意外的,仍旧出言维护她,说:“没什么要紧的,陪我去看那戏本子吧?”
春秧巴不得呢,当即跟上,让人意外的是林南生也跟了过来。
王府给林家两个姑娘安排的下处就在崇福院隔壁这座海崖阁,一跨进院子,四个穿着打扮不同的丫头迎上来,嘴里叫着大小姐二小姐,显然是林家带过来的下人。
林南望打发她们出去:“我和妹妹说会话,你们到外边去,不要扰我们清静。”
四人齐声应是,顺带拦了要上前的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