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褚懂晌午就被人接走了。这一走,许久不见回来。粟骞得了消息,脸色倒比先前好多了,告诉他们:“太后娘娘病体初愈,挂念着曾孙子,又把他接走了。”
孩子们追问几时回来,粟骞摇头。
几场雨过后,天渐渐凉了。学里要修葺,停学十日。鲁源陪他娘走亲戚去了,乔夏和春生跟着抱儿学搓绳,春秧也想玩,娘却不许。
“女孩家皮子嫩,把手搓破了,有你疼的。”
春秧只能乖乖地坐在檐下看她裁鞋面。
“娘,我能试试吗?”
李秀荣立刻将腿上的剪子拿到身后去,虎着脸告诫她:“等你十三了,再告诉你拿针,也不必学别的,会缝补就成。”
春秧叹了一声。李秀荣便问:“这又是怎么了?”
春秧摇头,说:“天凉了,不知师兄带没带夹衣。”
李秀荣笑道:“哟,你倒会操心了。你放心,你师兄是大人了,这些事都不必提醒,自个就能调停。”
春秧又叹。
“还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我听听。”
春秧没敢答,今早去看妙儿姐姐,回来见徐茂在杉月阁门口闲站。春秧很高兴,他说的话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她欢欢喜喜跑过去打招呼,徐茂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板着脸教训道:“‘束带矜庄,徘徊瞻眺’,你没学过吗?一日大似一日,还如此莽莽撞撞。早些把针线规矩学起来,别人一个个娴静淑雅,你看看你!”
春秧委屈,不悦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若人人都一个样,那又有什么意思?”
徐茂比她还生气呢,又训她:“胡闹,你娘没教你:男人说话,女人不得顶嘴。”
春秧气呼呼地说:“没说过,我娘说你如今大变样,就爱钻个牛角尖,这里……”
她敲敲脑帮子,接着说:“似长虫钻竹筒,死不转弯。”
徐茂气得跺脚,指着她喊:“岂有此理!”
春秧难受死了,没再理他,一路跑回了家,这会想起来,仍觉憋屈。
“娘,为何有人厌着我,又爱管着我?早些抛开不就了事了。”
粟嫂子笑道:“有人天生爱说反话,喜欢你,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换个法子,用教训替代关爱。”
“那我要如何应对?”
“你觉着好,便道谢,若是心里不舒坦,那敬而远之。”
“不辨对错吗?若他本意是为我上进,也不用管吗?”
“爹娘生了你,只盼着你畅畅快快,若是活得不痛快,上进管个甚用。我们又不指着你中状元,当大官,要那么好干嘛?你高兴了,那就是天好地好万事好。”
“倩真姐姐天天做针线,冠珠说她书袋上的牡丹是她姐姐绣的,可好看了,如今她也在学。娘,我比她大两岁,真的不用学吗?”
“你放心,娘给你攒了银子,保你吃喝不愁。我的儿,针线伤眼,让别人绣去。”
“娘,”春秧高兴了,抱着娘亲胳膊撒娇,“那娘想让春秧为你做什么?”
“莫做坏事,品行端正。”
春秧安心了,搬着小杌子坐到她旁边去,轻轻地靠着娘,胡乱哼唱:“好春光,燕子唱,花儿美,啦啦啦啦……”
李秀荣笑着提醒:“都快入冬了,哪来的春?”
春秧自有道理,正经说:“娘,我们家有春秧,有春生,春天一直都在的。”
“那花呢?”
“娘就是花。爹……爹是燕子!”
爹在里屋抱怨:“能不能换个?我可不想衔泥?,脏呀。”
李秀荣大笑,杂房门口糊鞋底子的抱儿和思儿也笑。
转眼又到了春秧生辰,今年不敢再大办,就把孩子们拢一块,多做几道菜,多置几样点心,带她去做了两身冬衣,和六月里春生的一个样。
就这,对门还有酸话呢。
“我们小门小户的,可不敢太娇贵,将来呀……不得了咧。”
李秀荣握拳做了个打人的势,那面门一关,又没声了。
乔二嫂笑着说:“你说这人怎么老这样啊,明明怕着,偏又管不住嘴,非要撩祸。”
李秀荣跟着笑,说:“她家洪莺眼看就二十了,还没消息呢。”
乔二嫂压低了声说:“不是我幸灾乐祸,就她那容貌德行,心里没数吗?就这么着,还敢往高枝上攀?要是生得像她娘,那还好点儿,偏像极了爹。我没见过里头几位爷,想来也不差,又不少钱,难道乐意找个比自己丑的?”
李秀荣抿着嘴笑。
乔二嫂戳她,忍着笑装生气,说:“跟你说话呢!”
“你说得好,我竟无言以对。哈哈!”李秀荣一把抢走她手里的料子,特地提醒,“你怀着孩子呢,不许碰刀子剪子。你家有什么针线活,你送过来,我……我找人